推荐榜 短消息 big5 繁体中文 找回方式 手机版 广 广告招商 主页 VIP 手机版 VIP 界面风格 ? 帮助 我的 搜索 申请VIP
客服
打印

六十三军与铁原血战

购买/设置 醒目高亮!点此感谢支持作者!本贴共获得感谢 X 12

六十三军与铁原血战

如果说在志愿军抗美援朝的战史中,今天韩国的领地上也有一个应该和上甘岭、长津湖一样被纪念的地方,那这个地方,无疑是——铁原。  

  铁原——一个不能忘记的名字  

  这个英语叫做Cheorwon的小城,位于朝鲜半岛的肚脐部位,是朝鲜南北之间的铁路枢纽和著名的稻米产地,有三条铁路在此交汇,分别通向南方的汉城,北方的元山和东方的金刚山。重要的战略地理位置为它带来了灭顶之灾。1951年5月末到6月中旬,中国人民志愿军与美国为首的所谓“联合国军”在这里展开的一场激战,使铁原变成了一片废墟。2008年2月,站在这座小城曾经最繁华的站前街上,日本《朝日新闻》记者中野旭看到,周围依然到处是五十多年前那场恶斗留下的痕迹——烧黑的残垣断壁和随处可见的弹孔。向北走不到三千米,一块红白相间的标志牌告诉他,那里至今是没有排除的雷区。  

    陪同他访问的韩国历史学硕士,45岁的金勇求告诉他,因为这里是南北朝鲜对峙的军事分界区(DMZ),所以保留了战后原始的风貌,始终没有恢复昔日的繁荣。“这座城市完全被轰炸和巷战摧毁了,”金勇求对中野旭说,“因为这个地方依然不对平民开放,所以你可以完整地看到战争的恐怖。”  

    金勇求的话有一点并不十分正确,当时铁原城本身并没有发生激烈的地面战斗。铁原的破坏,主要是远程炮火和飞机轰炸造成的。现年77岁的金松里出生于铁原的站前街。1951年的时候,他在韩国南部的美军基地作一名酒吧招待。有一天,他忽然听到一个熟识的美军军官在那里大谈前方“铁三角”的激战,而这名军官的任务就是轰炸“铁三角”的要害——铁原。铁原?!金松里突然被这个地名震动,他说:“我无法想象这些我赖以为生的美国兵,正在每天轰炸着我的家乡。我先是被震惊,随即深刻地感到战争的悲哀。”  

    事实上,被阻滞在南方高地足足半个月却无法进入这座城市的“联合国军”,每天都要对着小小的铁原城进行疯狂的轰炸和炮击,一半是为了摧毁这里的志愿军补给物资和兵站,另一半,大约也是为了宣泄无法前进的愤怒。  

    南北朝鲜之间爆发的一场战争,打到一年以后,战场上的主力却变成了中国人和美国人,让人有一种黑色幽默的感觉。朝鲜战争对军史人员的魅力之一,是参加这场战争的国家,多到让人眼花缭乱,这是一场地地道道的国际战争。  

    一位研究朝鲜战争的朋友曾给我讲过这样一段历史:话说麦克阿瑟指挥美军在仁川登陆之后,朝鲜人民军虽然勇猛,倒底没架住这背后的深深一刀,于是战场形势逆转,美英韩联军转守为攻。由于缺乏有力的阻击,在志愿军参战以前,联军进展颇为迅速。一日,英军27旅连夜行军,不想由于速度过快,在平壤以南与大批撤退中的人民军不期而遇。  

    黑夜之中,英军因人数上处于劣势,一时间极其紧张,不想人民军官兵表现奇怪,又拍手又高呼口号,把英国佬们唬得一楞一楞的,可又不敢言语。直到一个人民军军官模样的人上来和一个英军军官搭腔才看清了对方的真面目,于是一声惊叫,两队散开,开火。  

    原来人民军虽和美军多次交手,却很少见过英军,加上英国人穿得古怪,帽子连着围脖,朝鲜人误把他们当成苏联人了。这也怪人民军病急乱投医,老想着仗打到这个份儿上,苏联老大哥不能袖手旁观,一定派兵来保卫平壤吧。  

    实际上,真正敢开进朝鲜和“联合国军”交手的,只有中国人民志愿军。苏联红军最后也没有动,只派了少数空军参战,还不敢穿自己的军装。从这个角度看,中国人民志愿军还真不是一般的有勇气。  

    中野旭在他采访铁原后写下的文章《朝鲜战争被炮火穿梭的小城》一文中,写下了这样的文字:“有二十万以上外国军人战死在朝鲜战场,或者为北方,或者为南方作战。在这些军人中,中国军人的牺牲是最多的,是什么使这个国家为朝鲜半岛的战争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呢?”  

    为了弄明白这件事,中野旭特意去了中国,对很多中国人做了采访。其中包括八十四岁的志愿军老兵孙景昆(音译),一个真正的中国农民,在1949年获得了自己的土地,他因此至今丝毫不掩饰对共产党的感激。他是丹东人,中野旭在文章中写道,丹东不仅仅是“靠近战场”,而且曾经遭到美军反复的轰炸,损失惨重。在朝鲜战争爆发的时候,孙景昆参加了志愿军。“在战场上我一共打死了二十一个美国兵,每一个都是面对面。”老人说。孙景昆的一个连,只有五个人活了下来。  

    也许觉得孙的回答最为典型,中野在报道中用了颇长的篇幅描述对他的采访。老人是这样回复这名日本记者关于为何要参加朝鲜战争的:“和我爱人分开,是件挺难受的事儿,但那个时候我们都知道美国兵不定哪天就会打我们这疙瘩。我这是豁出条命去保卫我自己的家,我自己的地。”孙景昆最终回家了,带着一块炸弹的弹片,和一条受伤后动转不灵的臂膀。从这个角度说,尽管朝鲜战争带有强烈的意识形态对抗色彩,但中国军人的骨子里这一仗的含义只有四个字——“保家卫国”。这是一场“退后一步是家园”的战争,中国军人在这场战争中证明了自己有能力保卫自己的国家。而在这个证明的过程中,铁原,无疑是一个不能忘记的名字。 
历史的谜团:我们到底打了多少国家?  

    我一直没有弄明白,在1951年的春夏之交的铁原之战前后,中国军队在这个小城的南边到底和多少个国家和地区的军队交过手。仅从双方资料考证出来的,就包括美国、英国、韩国、比利时、加拿大、澳大利亚、菲律宾、哥斯达黎加,8个国家。如果把范围扩大一点,还要算上法国和荷兰。  

    而参加过那次战役的中国人民志愿军老兵还有着一些无法考证的说法:“土耳其旅,仗是挺能打的,敢拚刺刀,就是个儿小……”曾击毙了一个美军空降兵队长的唐满洋这样回忆道。可是,根据土耳其部队的作战纪录,这一仗前后的土耳其旅依然在舔舐年初长津湖战役留下的伤口,并没有参战。  

    “国民党兵,主要是女兵,开着吉普车来劝降,标准的北京口音,也有男的,跟我们交过火……”不止一个志愿军老兵说过在韩国跟国民党军碰过面。我曾疑惑地与他们商榷,根据文献记载,国民党军队并没有直接在朝鲜战场参战的纪录,会不会是懂中文的韩军?他们有不少军官曾作为日伪军在华北和八路军打过仗。“不会!”15军的老兵陈景星一口否认,“韩国兵也有懂中文的,他们劝降的时候喊的是‘中国士兵们……’国民党兵喊的是‘共军士兵们……’喊法不一样。”  

    有一天,一位知道我正在采写铁原之战的新加坡朋友忽然来电:“今天我坐飞机碰上一个泰国人,说他父亲在铁原和中国军队打过仗!”这倒是真的,泰国曾经派出一个营参加了朝鲜战争。这个营属于泰国皇家陆军第1旅第21团,团长还是个王子,陆军少将,总兵力1057人。他们在铁原西北的190.8高地与志愿军坦克第一师鏖战,这也是朝鲜战场上少数双方都出动坦克的局部战役。  

    1951年10月,美军第3师由于在前一阶段的战斗中损失较重,撤下前线休整。其据守的阵地一部,即190.8高地移交给泰国营防守,这个营当即成为一直对190.8高地虎视眈眈的志愿军重点攻击的目标。由于对志愿军利用换防发动攻击的战术早有耳闻,泰国营放了一个加强连在这个阵地上,足足配了6门榴弹炮,9辆坦克,试图打出点儿气势来。却不料一向被称作“土八路”的中国军队这一次玩起了洋玩意儿,刚刚开到前线的坦克第一师砰然出手,在步兵一个团的配合下夜袭190.8高地。由于刚刚换防,对阵地不熟悉,也因为对志愿军居然动用装甲部队猝不及防,这个加强连阵地丢失,全军覆没,整个过程不过半个小时。战斗中泰军曾动用坦克发动反击,但美制M-24霞飞轻型型坦克无法抵挡志愿军的苏制T-34,在付出四辆战车被击伤的代价后泰军被迫后撤。可能由于后路被切断,泰军被迫放弃战车和重武器,9辆坦克,6门榴弹炮都成了志愿军的战利品。  

    泰国营对这样的战果十分不满,匆匆从国内补充兵员,准备再战。但无奈坦克一师在190.8高地半个小时缴了泰国人9辆坦克的消息传开后,志愿军各部一看到泰国营就两眼放光嗷嗷叫。泰国兵为了挽回名誉也不肯示弱,每战必拼死相应。结果泰国营回国的时候统计战果令人大吃一惊,出兵1057人,伤亡却达到913人,如果不计算从国内补充的人员,几乎全军覆没。至今在韩国的抱川,还有纪念这个营阵亡人员的一个纪念碑。不过尽管损失很大,泰国营在战斗中的顽强表现还是得到了各国军事家的赞许。  

    不过严格说来,这次战斗距离真正意义的铁原之战,已经过去了四个月。军史意义上的铁原之战,指的是1951年5月下旬到6月中旬之间,抗美援朝第五次战役中,志愿军在铁原城南方高地对“联合国军”顽强的阻击作战。在我采访到的军史人员中,很多人把这次战役称作“志愿军的生死之战”。  

    志愿军的生死之战,狡诈而精明的李奇威  

    把铁原之战称作“志愿军的生死之战”,是有道理的。 1951年4月22日 ,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渡过两军对峙的临津江一线南下,拉开了第五次战役的序幕。在这次战役中,刚刚正式接替麦克阿瑟将军出任“联合国军”总司令兼美国远东军总司令的陆军中将李奇威,采用了一个经过周密设计的战术:面对志愿军的如潮攻势,李奇威命令前线总指挥范弗里特将军步步为营,以每天20英里(约合32千米)的速度节节后退,尽量避免和志愿军近战、夜战,而依靠远程炮火给志愿军部队以最大的杀伤。与此同时,美军强有力的空军部队则受命全力以赴切断志愿军的补给线。  

    李奇威称志愿军的进攻为“礼拜攻势”,意思是凭借志愿军的偕行补给,其进攻态势只能维持一个星期。因此,志愿军脆弱而漫长的后勤补给线正是其最大弱点。李奇威的战术意图是保持机动兵团,在志愿军耗尽粮弹的时刻突然出击,凭借其强大的火力和机动能力,将志愿军主力全歼在堪萨斯线(美军以三八线为基准的一条战术划线)上。按照他的设想,对志愿军的这次歼灭战将是一次美军在自己设计的时间和地域,按照自己最擅长的方式进行的一场战役。  

    李奇威的战略构想可以最大限度地回避志愿军擅长的迂回、穿插、夜袭、近战等手段,却最大限度地发扬美军在后勤、空军、火力、机动方面的优势,在一向依赖装备的美军中堪称罕见的经典谋划。这个战术,李奇威在第三次和第四次战役中曾进行过尝试,并且颇有成效。他认为,自己已经找到了对付志愿军的灵丹妙药。不过,那时候他顶上还有一个功勋卓著又妒贤嫉能的五星上将麦克阿瑟,所以不能为所欲为。到了第五次战役,“联合国军”方面从始至终都是李奇威自己策划指挥的,给了他充分发挥自己战略设想的机会。  

    而事实上,他的谋划相当有效。根据一名当时的老汽车兵回忆:“美军的飞机多得像雨后的燕子,在运输线上追着我们的汽车飞。”铁原之战中的英雄部队第189师,其师属炮团渡临津江时竟被美军飞机炸掉四分之三!  

    由于志愿军在朝鲜境内没有空军基地,美军完全控制了三八线前后的制空权,使志愿军的后勤补给线遭到极大的破坏。 5月15日 ,志愿军完整地拿下了北汉江上的清平川大桥,南朝鲜首都首尔已经三面被围。但此时,志愿军前线部队已弹尽力竭,连军长每天也只有一碗炒面充饥。  

    不过,这个谋划也险些让“联合国军”溃不成军。  

    志愿军在极端艰难的情况下,依然让如潮的攻势持续了四个星期,尽显中国人的坚韧本色。李奇威“磁性后退”,不打近战的战术使前线双方官兵的士气出现了极度的不对等。不只一个志愿军老兵傲然对我说:“美国兵不行,从来不敢和我们拚刺刀!”士气的不对等带来了战场态势的倾斜,受到鼓舞的中国兵把吃苦耐劳,凶狠刁钻的战斗作风发挥到了极致。  

    东线,刘载兴少将指挥的韩军第三军团被打得全线崩溃,一口气向南跑出七十英里(约113千米),连收容都收容不起来。其所属三个师除了第7师有两个团可以勉强配属给美军第2师继续作战外,其余第8,第9两师和第7师另一个团都不得不在战线之后“加紧整顿”。  

    愤怒的李奇威一面下令美军第10军团匆匆顶上去挡住这个大缺口,一面在 5月23日 恼羞成怒地下令将刘载兴少将撤职,韩国第三军团解散,就此撤销建制。韩国国防部编撰的《朝鲜战争》一书,在几十年后对此依然愤愤不平,写道:“当时国军(指韩国军)以未经训练的新兵为主,在装备落后,补给比较困难的条件下,把不屈不挠的战斗精神作为唯一的力量坚持战斗,但美军方面没有采取尊重军队传统和宽宏大量的态度,而是把变更配属关系和撤销部队建制当成家常便饭,这将得到历史学家的冷淡评价……因为军团在前线打了败仗,一下子就撤销整个军团建制,那么整个军团的士气从何而来?一纸命令解散部队容易,但重新组建却不容易。尤其打仗不是儿戏。请问,听了《孙子兵法》中‘兵乃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这一格言,不觉得惭愧么?”忽然在此时此地冒出《孙子兵法》,让人有一种异样的感觉。然而美国人听了大约只能瞠目结舌,不知所云。  

    无论韩国人怎样愤懑,败仗总是打了,  

    在这种情况下,“联合国军”上下产生了极大的疑虑,美国国会在 5月16日 召开国家安全保障会议,提出对朝鲜战争结果的期待是“在三八线上停战”。李奇威因此对其计划中的反攻按照这个决定进行修改设计。  

    但是,单靠精神是不可能打赢一场现代战争的,在后勤的掣肘下,志愿军的攻势终于退潮了。事实上,发动第五次战役的时候,志愿军的后勤补给就存在着相当大的缺口。当时,彭德怀为首的志愿军总司令部觉察到美军正在酝酿一次对我的战略攻势,因此下令前线部队提前发动进攻。这个情报是准确的,在 4月21日 ,志愿军发动攻势的前一天,美军前线总指挥范弗里特中将已经下令美军9,10两个军向铁原、金化方向发起攻击。这次行动由于志愿军的大举进攻而被迫中止。但是,略显仓促的发动时间,使部队的后勤更加捉襟见肘。  

    彭德怀敏锐地意识到前线我军主力面临全军覆没的危险——从4月开始向三八线以南推进的部队,虽取得了相当大的战果,但也付出了沉重代价。特别是志愿军的补给线在敌军飞机的绞杀下完全无法跟上部队的步伐,前线部队处在粮弹两缺的危险境界,而撤退的“联合国军”坚决地破坏一切可能被志愿军缴获的粮食和弹药。  

    三十年血战的经验让彭德怀嗅到了极端的危险。他坚信美军正在酝酿一个等待中国军队给养断绝后予以全军歼灭的阴谋。21日,志愿军总部下令,前线各军后撤,转向三八线进入防御。  

    彭德怀的回马枪  

    彭德怀是对的。但是,李奇威比他的动作还要快。就在志愿军下令后撤的前一天,“联合国军”总司令李奇威已经下达了反攻的命令。这个老谋深算的美国将军准确地在志愿军前线给养用光之时全线反击。  

    撤退的志愿军遇到了极大的困难,老兵们回忆:“白天走,晚上走,敌人还是比我们跑得快,他们有汽车,我们只有两条腿……”  

    东线, 5月28日 ,由于指挥失误和动作迟缓,60军的第180师遭到美军围歼,成为解放军战史上成建制损失的最大部队。胜利让李奇威喜形于色,在他所著的《朝鲜战争》一书中曾这样阐述了自己此时的战斗设想:“由于如预期计划地攻抵了临津江,我甚至试图继续向前,攻入临津江与礼成江之间宽阔的冲积平原。故此,我打算改变原计划,以第1军以和第9军组成的左翼兵团朝铁原方向攻击前进。”  

    至此,铁原,终于出现在了我们的视野中。  

    这里,是志愿军的后方补给基地,也是交通枢纽,志愿军的物资和后方机关正在从这里后撤。从前线陆续退下来的部队,都在向铁原靠拢。有的在穿插中已经失去建制,他们需要在那里获得补给,然后在其后方整理队伍并建立一条新的战略性防线。更重要的是,铁原以北一马平川,是朝鲜难得的平原地带,也正是最适合美军机械化部队行动的地区。如果被美军抢先进占铁原,那时这些弹尽粮绝的中国志愿军部队将很难停下来抵抗,没有坚固工事的掩护,没有弹药,东方人那些刁钻的战术将无法施展;“联合国军”可以依靠绝对优势的飞机大炮将他们歼灭在汉江平原北端的丘陵上;如果他们和敌军赛跑,两条腿怎能跑得过汽车轮子?饿着肚子的中国人将成为机械化“联合国军”围猎的猎物。  

    真正是以己之长,攻彼之短,好一个李奇威,就算是换了任何一个中国将军指挥,大概也不会比他更狡诈而精明。  

    李奇威的胃口好大,骑1师赶来了,陆战第1师赶来了,24师赶来了,加拿大25旅赶来了,韩国首都师赶来了。这一战,美军集中了4个师的兵力,并配属韩国,加拿大,英国等其他国家的部队,以重凌寡,以己之长攻彼之短。李奇威是要一举吃掉志愿军的主力,彻底扭转朝鲜战局!  

    不料,这个计划却遇到了意想不到的挫折。千算万算,他没有算到志愿军在此时转过身来,打出了朝鲜战场最惨烈的一战。  

    从 5月28日 起,在铁原前方的丘陵地带,一支临危受命的中国军队死死挡住了“联合国军”的去路,掩护主力重建战线。这一挡,就把包括几乎所有世界主要军事国家最精锐部队的“联合国军”死死挡了整整十四天。中国军队甚至在反攻种子山的战斗中,依然可以一个反击消灭一个加拿大连。  

    彭德怀,在最艰难的时刻,打出了一记天下绝伦的回马枪。  

    当他们从铁原撤下来的时候,志愿军主力已经休整完毕,在三八线严阵以待了。失去了进攻冲力的“联合国军”铩羽而归。从此以后,“联合国军”再也没有做过全歼志愿军主力的作战计划。  

    铁原,让他们认识到了,即便是占据全面优势的情况下,中国人的骨头,也绝不是好啃的。  

    铁原之战,在世界战史上留下了一个谜团,我们忍不住猜测:没有子弹,没有粮食,全军在后退,敌人在追击,这种情况下,志愿军是怎样顶住了“联合国军”,而且一顶就是14天呢?他们依靠的是什么?  

    14天,如果今天世界上某个国家的军队与美军主力硬碰硬地顶上十四天,将是怎样的感受?14天,够萨达姆的全军投降两次了。也许,只有当时第一线的两军军人,能够告诉我们当时的真相。就让我们用这部作品,来揭开铁原那尘封的历史吧……  

=============================================================================================================

这是我最近读的一篇非常好的文章,作者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做了大量的资料研究。同时也走访了大量的战争的亲历者。以严谨的逻辑和幽默的言词。写出了这篇非常好的文章,这篇文章是个长篇的,我也得分几次转。因为一篇太长了。下面说下我对这篇文章已经这场战斗的看法。

首先,大家有很多人对这场战斗都不是很熟悉,可能对其中的一个师大家都知道吧。那就是大名鼎鼎的180师,中国解放军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被以师为建制的围歼的部队。当然这里面有很多原因我就不多说了。下面说铁源

在所谓的联合国军换了李奇微为帅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个解放军的致命弱点就是解放军的补给一般不会多余七天。所以在第五次战役开始的时候,他们就一直有目的的消耗时间。等到5.20的时候他们 开始全线反击。解放军为了阻击他们,就必须有人在没有补给的情况下作战,这个任务就落在了六十三军的头上,在美军强大的火力优势下,甚至比规定的弹药使用量多出五倍的情况下。六十三军依然能完成最近的任务。里面的故事非常值得大家看下。
本帖最近评分记录
  • qqsrj 金币 +10 鼓励 2011-3-15 09:18

点此感谢支持作者!本贴共获得感谢 X 12
TOP

真相  

关于“杀俘”的问题,我犹豫再三最后还是问了唐老。问的时候很紧张,天晓得会捅怎样的马蜂窝。  

没想到唐老很平静,甚至有点儿不像当年的天杀星。唐满洋冷冷地看我片刻,慢慢平伸出右臂,曲肘向天,食指比了一个扣扳机的动作,淡淡道:“我不杀他,他就杀我,我没有办法。”空气一时近乎凝滞。又沉默半晌,老唐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话“我从来不杀俘虏。他们要杀我的人,我只好开枪打。”  

因为发生在暗夜之中,所以这次事件的全貌,只怕永远也无法完全弄清。但从几名互不相干的老兵口中,我们依然大体可以还原当时的情况:在拿下小高地以后,从睡袋中被掏出来的美军见势不妙,纷纷举手投降。到底捉了多少美国兵,是否确实都是美国兵,这至今都是一个谜。最初,我得到的数字是六十多个。然而,找当事人核实以后,才知道这六十多个俘虏,指的是当夜战斗中志愿军所捕俘虏的总数,主要是从问礼里逃跑的韩军。  

看着今天作风泼辣坚韧的韩国足球队,很难想象当年它的军队居然这样不经打。但是志愿军老兵对南朝鲜军的战斗力倒并无微词。他们提起来,主要说两点:第一,韩国当时是刚刚建立了自己的军队,部队没有传统,打起来容易垮台是正常的。部队的这个传统,就像一种灵魂。老兵走了,灵魂依然留下,所以,有些老部队过了多年和平日子,一上战场依然战斗力强劲;第二,韩国军队在朝鲜战场上是“打胜不打败”,他们一旦被打败,就会整个“崩盘”。金城反击战67、68军奇袭白虎团,夺占轿岩山,一下把韩国兵打崩了,前线四个师的韩国兵没命地往回跑,中国军队意外地一插几十公里,韩国兵把二线阵地都给冲乱了,吓得美国人紧急约见志愿军代表,催促赶紧签字讲和。不然,谁知道志愿军会打到哪里?但是,进攻作战的时候,韩国兵还是蛮有战斗力的,尤其是坑道战的时候,那些刁钻古怪的袭击战,大多是韩国人所为,比装备更好的美军威胁还大。说缺点,也说优点,客观评价。也许,只有在战场上刺刀见过红的,才会这样尊重对手。  

清点战俘的时候老唐发现,自己身边只剩十几个能动弹的兵了,比俘虏还少。这倒不是伤亡多大。这次夜战照老唐说法不算激烈,没有什么悬念。然而,志愿军的官兵都是饿着肚子杀上来的,打仗的时候,一股猛劲顶着,拚刺刀都没问题。一完成任务大多数人坐下就再也起不来。就算这能站起来的十几个人,都在全身打晃,毕竟连续的苦战,太艰苦了。  

而这个时候,另两个小高地的美军已经和志愿军的反击部队打成了胶着。这两个小高地的美军防御较为严密,一方面老唐他们这边先打响让美军有了警觉,另一方面有一个战士踩中了美军布设的照明雷,阵地照得一片雪亮。失去了夜色的掩护,志愿军反攻部队的战斗力大打折扣,而美军的火力明显比中国军队强得多,训练也很出色,即便在夜间也打出了交叉火力,这次突袭未能成功。  

然而,美军毕竟已经是惊弓之鸟,一边打,一边叫喊,似乎在相互联络。这三座小山距离很近,所以,也有美军在向老唐他们占领的山头喊话,似乎还不知道这边的美军已经被全部解决。  

这时候,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俘虏中也有人喊叫回应。唐满洋回忆:“当时那边的美国兵在喊,这边的也在喊,但喊的什么,我们谁也听不懂……”另一名当时参战的老兵说:“照明弹打上去我们才看一眼俘虏,我的妈,个个手上脸上都毛茸茸,至少比我们高一头,胳膊比我大腿还粗!”  

唐满洋命令机枪向美军据守的两个高地猛烈射击,掩护兄弟部队,另外几个战士用刚缴获的美军机枪看住俘虏,并喝令他们住口。然而俘虏显然也发现了志愿军人比他们还要少,所以尽管照明弹闪亮的时候他们只是沉默地紧盯着唐满洋他们,但照明弹一灭就喊声四起,也不知道是求救还是报告这边的情况。  

又一颗照明弹升起的时候,中国士兵忽然发现俘虏少了几个(原来只是让他们抱着头蹲在地上,来不及捆绑)。就在这时,正在对美军射击的机枪骤然停止,传来激烈的扭打和叫骂声。随着叫骂声传来,俘虏们一起低下身来。  

参加过此战的志愿军老兵推测,美军俘虏中肯定有人在串通,否则这个动作不会如此划一。而这个动作的意图就是避开志愿军仓促射出的子弹,在最短的时间里扑向看守的几名中国士兵,夺枪反击!  

听到这样的讲述,我忽然想起一段对朝鲜战场上美军空降兵训练的描述:“约翰·G·霍坦上校挑选的游骑兵候选队员前往乔治亚州班宁堡受训,兵源大多来自第82空降师。他们的训练时间多在夜间进行,训练科目包括轻兵器操作,夜间跳伞,两栖登陆,爆破及格斗等……”他们的训练和作战意志,明显超出普通美军部队。也许正是因为他们的精锐,才被作为了对志愿军进行反击的箭头部队,然而,在580.7高地的战斗中,即便是这支精兵,也没能在作战经验丰富的志愿军手中讨得便宜。  

千钧一发之际,机枪打响了。事后,志愿军的老兵分析,可能是夜暗使美军俘虏没有看到架在地面上的机枪,否则他们一定不会铤而走险。与此同时,美军支援的炮火也盖在了这座小山的山顶上。  

最后从这块阵地上站起来的,是唐满洋和他还活着的部下们。如果不这样做,能走下战场的会是谁,也不会有悬念了。
本帖最近评分记录
  • qqsrj 金币 -3 复链要标注 2011-3-15 09:19

TOP

所谓唐满洋涉嫌杀俘,真正的原因,有人说是在这次混战的最后阶段,一名逃脱的美军沿着山坡奔跑向敌方阵地,当机枪手犹豫的时候,照明弹下唐满洋作了一个和我刚才描述一模一样的动作--平伸出右臂,曲肘将手指向天,食指比了一个扣扳机的动作。机枪打响了,那名美军应声栽倒。“放他跑过去,拿起枪来就会打我们。”老部下给唐满洋抱屈。  

但对于这件事,老唐没有解释过。可是我耳边仿佛闪过他的声音:“我不杀他,他就杀我,我没有办法。”所以,没有俘虏。  

谜团  

这一仗,最大的谜团是美军被打的到底是哪支部队,伤亡到底有多大。从第2游骑兵连的伤亡纪录看,仅仅伤亡17人。所以这一仗打的肯定不止他们,但美军的战斗记录中,又没有提到其他番号。  

当时美军在朝鲜最大的空降兵单位是空降兵187团(韩国资料称为187旅),这个团曾经和志愿军打过多次硬仗,损失不小。他们五次战役时也的确在和志愿军对峙的前线上。但是,根据作战区域看,在五次战役攻守转换的时候,该部已转序列,22日就已投入与志愿军第3兵团所部的战斗中去了,不大可能与朱彪所部交手。这个部队从 1951年5月20日 到5月22日没有阵亡报告, 5月23日 倒是有19人阵亡(不知是否为累计),地点在春川东北,离小里山有一定距离。当然,也无法完全排除被打的是他们,因为该部在调转之前,确实当过西线预备队。  

除了187空降团,美军在朝鲜的空降部队就是七个参战的游骑兵连了,他们都是既有突击能力又具伞兵资格。这些精锐部队美军很重视,常常在防御时让他们固守别的部队无法守住的要点,进攻时则深入战线之后打穿插或充当开路尖刀部队。因此他们多曾和志愿军猛烈交火。在五次战役中,损失最大的游骑兵连,是第1和第8游骑兵连。  

第八游骑兵连,在五次战役中配属以美军步兵第5团为骨干的美第24师后卫集团,结果在欲靠拢5团主力时,还来不及挪动就让志愿军包围了起来。第5团指挥官威尔逊急忙命令第6坦克营接应,才把已经被打的损失惨重的第8游骑兵连接下来,112名官兵已经只剩了65人,而且多半带伤。实际上这个后卫集团在撤退中整个部队都遭到沉重打击,伤亡人员合计达到八百人。五次战役后期,美军第24步兵团推进回这一战所在地区,据记载,第5团战斗群被伏击战场上遗留着大量的装备残骸和人员尸体,当24团的官兵们看到这样的场景,士气受到很大打击,有关人员惊于现场景象的恐怖,并叹第5团为第8集团军最好的团之一,竟遭此败绩。  

不过,第8游骑兵连的损失,是在 4月25日 开始的美军24师撤退过程中发生的(具体日期不详),对手更像中国军队的60师而不是189师。只是,第8游骑兵连战败的地点被称作1010高地,而小里山在中国的作战地图上,标高恰好也是1010!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美24师后卫集团里面有一支配属给第5团的部队,叫做555榴弹炮营,这个营在撤退中损失惨重,伤亡上百人,丢了11门大炮,60辆汽车,好容易拖出来的7门榴弹炮,还有两门给打坏了。这个部队的名字不好,555谐音和小朋友被打哭的呜呜呜很象,结果到了金城反击战,志愿军奇袭白虎团,抄袭轿岩山,这个555榴弹炮营又恰好被包了饺子。这回它没能突出来,成了美军在朝鲜战场被歼灭的最后一个营级单位。67军参战人员形容打掉这个营以后“缴获如山”。  

相比8连,倒是第1游骑兵连的损失更接近一些。这个第1游骑兵连, 5月19日 在向志愿军纵深发动穿插作战时阵亡了13人,其中包括一个少校和一个中尉,18日也伤亡不小,阵亡了一个中尉。  

他们的作战地点与566团的描述相比略微靠北但距离不远,考虑到美国时间的 5月19日 正是朝鲜时间的 5月20日 ,如果美国人把作战地点记录得略有差异,他们曾经和第2游骑兵连联手与566团作战是有可能的。不过,这里面有两点令人产生怀疑:首先,第1游骑兵连纪录莱昂纳多少校阵亡的地点是710高地,而不是580.7高地,其次,唐满洋他们如果同时打了美军两支强悍的特种部队,这个战绩未免太不可思议。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美7师或英28旅的后续部队和第二游骑兵连一起遭到了朱彪团的痛击,但是美7师的记录中找不到相应情况。  

这些记录,让人看了有扑朔迷离之感。在即将结束此文的时候,我又从美国KoreaWarEducator组织得到了一份意外的资料。这份资料表明,有一名参加过朝鲜战争的美军士兵埃德·赛库拉1951年5月底,曾在朝鲜Soyang以南的作战中,见到一批明显是缴械后又被杀死的美军尸体,数量超过五十人,已经死去几天。当时埃德是美军海军陆战队第五团第三营的一名年轻士兵。他回忆这批美军是死于和中国人的战线上。并回忆出很多细节,比如看到的尸体中有一名非常年轻的美军倒在路中间,昂首向天,胸前劈着一把斧头。埃德在此后几十年一直在寻找这件事的真相,比如这批美军是属于哪个部队的,并联系了相关的媒体,但始终没能得到答案。  

经过查找地图,我发现所谓Soyang,即韩国今天的“昭阳江”,这是一条从北向南注入北汉江弯曲部的河流,向南不远就是小里山北侧的洪川江。这批被杀的美军,是否与唐满洋他们进行的这次战斗有关呢?   

在写作过程中,一位台湾朋友提供的资料,让这场战斗的全貌得到了更多的揭示。这位朋友认为此战应该是发生在美国时间 5月19日 的Hanye之战,这次战斗,发生在小里山(美军地图上为1010高地)以北的Hanye,这里正好有三座连续的小山,与唐老所描述的战场情况很相似。在这次战斗中,美军提到参战的部队中损失最大的是第38步兵团,这次战斗中共有两百多名官兵伤亡,长长的阵亡人员名单足以令人触目惊心。  

这一仗,美军阵亡的总人数已经超过了第一次海湾战争沙漠军刀行动中的全部损失。  

虽然美军的反击计算极为精确,但看起来它最初的进攻并不顺利,在189师面前硬硬地撞了一次墙。美军38团,是否就是那个增援其游骑兵的部队呢?唐满洋曾经提到,他们作战的问礼里北山,附近有个地名叫做“韩成”,这个“韩成”,是不是就是Hanye的音译呢? 

英雄落幕  

我本来想回到北京,再找唐老问个究竟的,但却接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老兵唐满洋,这个高射机枪都打不死,立了两次双大功的好汉子,终于没能挡住岁月的磨蚀。 2月11日 ,唐老走了。  

走之前,一位朋友还和他提起过这一战,特别想和他核实一下“杀俘”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上一次我去,带去了这一战中一名阵亡美军的照片,唐老后来告诉我,说我看了整整两天,就想“我怎么就把他打死了呢?”  

我曾想老唐对于当年的征战生涯,是不是有一些悔意。当再次被提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唐老当时已经呼吸困难,但仍然毫不犹豫地伸出右手,做了个扣扳机的动作,目光清澈如电,明白无误地说道:“是我……”  

老兵唐满洋最后这个干净利落的这个动作,让我明白,老唐完全不曾混淆过惺惺相惜和你死我活的概念。那一仗,在老唐们的眼里,永远是保家卫国。唐老说:“等我出院了,咱们再好好聊。”  

老兵唐满洋的人生落幕了,而铁原之战的序幕,刚刚拉开……  

TOP

如影随形的美军  

 5月20日 ,李奇微指挥的“联合国军”按照预定计划发动全线反攻,总兵力达到四个军,十三个师。双方在前线展开激烈战斗。 5月21日 ,由于补给已经出现较大困难,在美军明显的反攻态势面前志愿军总部发布命令,尽快结束五次战役。前线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各部收缩兵力,开始向三八线方向后撤。  

东线和中线各军,依托险峻的山地,经过麟蹄馆向北方退却。断后的60军遭到美军猛烈攻击,尽管军长韦杰堪称一代名将,但已经疲惫不堪的部队在优势美军的攻击下如同压弯的弓弦岌岌可危,180师落入美军包围。  

西线各军,正处在汉江两岸,这里主要是平原和丘陵,和平时期是朝鲜最富庶的稻米产区。无险可守的情况下,美军如同附骨之蛆一样紧紧追赶,断后的一个军仅仅三天就连连告急。  

十几万志愿军官兵中,除了大批的伤员以外,几乎都在徒步后撤。紧紧跟在他们后面的,是美军的坦克,汽车和装甲车。很多当时的老兵回忆,向铁原的后撤是一生中少有的窝囊仗。老兵的原话是:“我们白天走,晚上走,不停步地走,刚想停下来歇口气,美国兵已经到身后了。”美军的汽车只要加一下油门,就可以赶上志愿军走上两个钟头的了。  

在朝鲜坎坷不平的道路上,志愿军的体力在急剧消耗。在平原丘陵地带,大兵团对大兵团,装甲部队追击徒步行军的步兵,以被称作“范弗里特炮火”的强大火力攻击缺少弹药和口粮的敌军;在铁原南面的整个战场上,一切,似乎都落入了美军最熟悉的套路。  

毫无作用的劝降攻势  

志愿军老兵们回忆,在他们回撤渡过临津江的时候,美军的飞机一直在他们的头上盘旋,除了轰炸和扫射,还有一种“两个翅膀”的宣传飞机,缓慢地在步兵防空武器的高度以上飞行,一边抛洒传单,一边用汉语广播劝降。  

传单并没有起到多少作用,这也不仅仅是因为觉悟高或者管理严格。志愿军老兵说美军传单上画的人不男不女,连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都无法分清,疲劳的志愿军战士既没有兴趣,也没有精力去看它。几十年以后,我在日本曾看到一本评价战争宣传的书,里面提到战争中用于瓦解敌军的传单虽然重要,但并不是每支军队都会使用它。其中两个最失败的例子之一,就是美军在朝鲜战场抛洒的传单。  

传单可以毫无作用,但异国战场上的乡音却是让人无法避去的。唐满洋回忆,当他的部队从小里山向临津江方向撤退时,头上美机的劝降广播一直不断,而且“广播的是纯正的北京音!”然而,这种广播的效果也并不好。因为部队中很快就流传出了“在飞机上广播的都是叛徒”的说法。东方军队对叛徒的一贯鄙视使志愿军官兵们对这些自己投降还要为敌人广播的“软骨头”充满愤恨,一旦对方飞低马上就是一梭子机枪。  

实际上,从近来解密的历史档案来看,当时台湾方面曾经派遣过不少特工人员到朝鲜,虽然不曾参加正面的军事行动,但宣传和情报这类事情作了不少。所以唐满洋他们听到的广播,倒也未必都是叛徒做的。  

美国人的狼群战术  

平心而论,在这个阶段的撤退途中,中国军队处境十分艰难。可以说,五次战役的目标确乎有些低估了美军的战斗力。志愿军确实在大步后退,从已经占领的阵地上向战役的起点后撤,而美军在一道道炮火阻击线下的攻击,有着很明显的潜台词:不但是要击退中国人,甚至是要中国人统统留下。  

但是也不得不承认美军在如此优势的情况下依然犯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错误。那就是攻击的力度并没有强到硬把志愿军主力留在临津江以南的地步。虽然实力可以达到这个战果,但美军和志愿军还是保持了一条接触线在朝北平推,以致断后的志愿军部队虽然打得十分艰苦,但并没有出现类似仁川登陆那样的大迂回和包围圈。  

其实,出现这样的结果,很大程度上是美军采取了狼群追击猎物的方式--狼在猎物的后方不紧不慢地追击,而猎物在追击过程中越来越衰弱,直到猎物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再给其致命一击取得最后的胜利。  

如果以高度机械化的部队包抄,围住这数十万中国军队,将引发双方一场你死我活的大会战,美军即便取胜,也要付出重大的代价。所以李奇微要充分发挥自己的优势,他的战术很是科学:他的部队在不间断地攻击着志愿军的后卫线,使中国军队无法建立稳固的防御阵地。志愿军本来就已经捉襟见肘的粮弹在撤退过程中每一分一秒都在消耗,人员也越来越疲惫,战斗力在不断减弱。这个过程持续下去,时间越长,没有喘息之机的志愿军会越弱。  


  

而那个后来闻名于世的小城铁原,简直就像是为李奇微准备的一个咽喉--所有志愿军西线的部队和物资都要经过这里才能撤向北方。只要在疲惫的志愿军前面夺下这里,就可以卡住中国人的喉咙。  

从地图的进展来看,李奇微对能卡住这个咽喉,并不感到是一个困难的任务。也许,李奇微只是没算到在铁原前面,会有一支中国的阻击部队奇迹般地把他的大军死死顶住。这支部队,就是志愿军十九兵团的六十三军。  

TOP

空中绞杀  

应该说,李奇微选择志愿军的补给线下手,说明他的确是一名具有杰出军事才能的高级将领。在人类漫长的战争史上,经常会出现两军实力相当,长期相持的局面。这种相持出现在哪个地段,通常有决定性意义的因素是后勤补给而不是双方将士的战斗力。当某一方强行越过相持的一线深入对方腹地,随即便会由于补给的不足而不得不退却,如果一意孤行,漫长的补给线足以拖垮一支强大的军队,即便是拿破仑那样的战神也难免莫斯科之败。  

作为事后诸葛亮,我们可以看到,对抗美援朝战争中的志愿军来说,这条相持线划在三八线上已经是当时中国军队补给能力的极限。这并不是说当时的补给能力不能及于汉江以南,而是在美军疯狂的空中绞杀下,补给物资根本难以送上前线,常常在路上被摧毁殆尽。  

美军对志愿军后勤线路的绞杀,主要依靠的是其实力雄厚的空军。朝鲜全境多山,志愿军的后勤运输主要依靠黑夜通过山间蜿蜒的公路来进行。为了避免暴露目标,几乎所有志愿军的汽车司机都有一手夜间灭灯行驶的绝技。一般来说,在山地的运输线较为隐蔽,相对比较安全。不幸的是,朝鲜公路多修建于日占时期,占领了日本的美军拥有对当地运输网最详细的地图,这样,志愿军的后勤交通线对美军来说近乎透明。所以,朝鲜的公路既是志愿军的大动脉,也是美军实施空中绞杀战的主要地点。  

仗打到这个地步,前线各部恐怕都要叹息空军的腿还是不够长啊。  

让美国人吃尽苦头的“米格走廊”  

但是,在靠近中国国境的地区,为了掩护自己的运输线,志愿军空军和秘密参战的苏联空军遥相呼应。虽然付出了重大代价,但也令“联合国军”吃足苦头。世界空战史上著名的“米格走廊”就是美军飞行员对鸭绿江一线空域的绰号,因为中苏空军的米格15战斗机经常出动,不断在这里给美国和其他“联合国军”造成损失。  

多年以后,仍然有很多专家级人士对志愿军空军的战绩深表怀疑,认为中国空军在朝鲜战争中毕竟是一支年轻的部队,且不说文化素养,很多志愿军飞行员参战时喷气式飞机的飞行时间只有十几个小时,远远落后于战场上的美军飞行员。即使有再高的觉悟和勇气,如果没有足够的飞行小时数支撑,想做的动作到了空中也做不出来。所以,在近年来苏联空军在朝鲜参战的历史资料披露之后,经常有研究人员带有倾向性地将中国空军的若干战绩归入参战苏军飞行员的名下。  

客观来说,这种怀疑并非没有道理,实战中,中国飞行员在训练和经验上的差距表现明显。 1951年1月21日 ,空四师10团大队长李汉为志愿军空军首开纪录,击伤美机一架。不过在这个光荣的战绩之外,还有一件令人尴尬的事情--参战的中国战斗机除了李汉以外,几乎都在敌机没有进入射程的情况下就打光了自己的炮弹……  

而美军除了飞机数量多,在空中的单机战斗力也相当强悍,这和美军飞行员手中有一款得心应手的战斗机-F-86有很大关系。这种优秀的战斗机是北美公司出品的后掠翼喷气式战斗机,1949年在美军中服役,在亚音速空战时水平机动性能极佳,适合缠斗。F-86在朝鲜的优异战绩使它名声大噪,在一些小国甚至一直被使用到九十年代。由于美军这种强大的战斗力,在抗美援朝战场上,志愿军空军和参战的苏联空军付出了沉重代价。  

但是,近年来的研究也越来越显示出,中国空军在朝鲜的战绩无法抹煞。在朝鲜战场上,苏军先后出动的空军部队是七个师,而中国是十个。中国空军的活动区域比苏联空军更加靠南,更加危险,特别是到了战争后期,其战斗力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事实上,中国空军在朝鲜战场的战绩,即便排除一些误记,也还是很可观的。甚至美国方面当时都感叹“中国在一夜之间成为了一个空中强国”。  

如果看某些战例中的表现,中国空军简直比苏联“老大哥”还能打。在苏联空中英雄阔日杜布的回忆录中,谈到朝鲜战场的空战中,苏军曾经组织了一个由布拉格维申斯基中将负责的“猎人”小组,全部由最优秀的苏联飞行员组成,试图迫降一架F-86拿回去研究,这个傲气到“告诉我们F-86在哪里,别的你们就不用管”的精英小组,在和美军的交手中很不顺利,先后损失了著名试飞员久边科中校等三名优秀飞行员也没能完成任务。但是,在中国空军的战例中,却经常出现一些类似赵子龙冲长坂坡的场面,比如击落过五架F-86的蒋道平,就曾经以一架单机主动攻击四架美机,并当场击落一架。  

这简直令人觉得没有天理了:见识过二战大空战的苏联空军,多打少都讨不到好,凭什么训练、经验都不如对方的中国空军的飞行员就能玩这种千骑破万骑的游戏呢?要说觉悟,人家苏联飞行员也是布尔什维克啊!  

后来的福建前线空军指挥所主任、空军中的传奇将领曾幼诚,此时就在朝鲜前线边打边学,“跟着老大哥学打仗”。根据他留下的回忆分析,当时前线的中国空军在朝鲜前线打出这种奇怪的现象,除了宣传中一些可能的夸张以外,原因之一是中国空军也拥有一款优秀的战斗机--米格15式喷气式战斗机。  

这样说似乎有点儿牵强,米格15式战斗机虽然是那个时代优秀的战斗机,但是与F-86相比,米格-15并不占优,双方各有优缺点。苏联王牌飞行员组成的“猎人”小组之所以表现不佳,就是因为拿米格15去“抓”F-86就不得不跟它缠斗,而进行这种短兵相接的厮杀,发动机马力更为强劲的F-86显然更为拿手,人家转弯半径就比米格15少三分之一呢。

TOP

然而,中国飞行员却不这样打,他们对付美军的战术,是争取提前发现对方,然后利用米格15垂直机动性更优秀的特点迅速爬高,抢占高空阵位向美机发动俯冲攻击。遭到袭击的美军飞行员如果没有被当场击落,往往利用娴熟的技术作出五花八门的动作,试图绕到追尾的中国飞机后面去反守为攻,结果却发现中国飞机早已踪影不见。偷袭未中的中国飞行员并不跟美国人比技术,不管你怎样玩花招,自己只是直接朝上方拉起来,找机会再从上向下重复这种鹞鹰捕雀的游戏。当然,中国空军的飞行员并不专门瞄着令人头疼的F-86来打,那些带着炸弹执行轰炸任务的美军飞机更是他们理想的猎物。  

这种简单到有点儿傻乎乎,几乎没有技术含量的战术令美军十分恼火又无可奈何。说来有趣,“MigAlley”,我们通常翻译作米格走廊,而英语的原意是“经常有米格出来打闷棍的小巷”,这个绰号可说与中国空军的战术十分神似。突然袭来的米格战斗机加上它一打一个大窟窿,挨上就要命的 37毫米 航炮,确实活象突如其来的闷棍。  

但是,中国空军的主要活动空域只能覆盖平壤以北。这一方面是因为敌强我弱,兵力悬殊,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当时中苏空军的基地都在我国境内,受续航力的限制,空军无法掩护在三八线附近的作战行动。  

第五次战役前夕,志愿军总部也曾试图在朝鲜境内修筑机场,作为空军的前线基地。但由于美军有计划的猛烈攻击,空军在北朝鲜境内的机场始终无法投入使用。因此,在第五次战役期间,志愿军前线部队和相连的补给线上,美军占据着完全的制空权  

没有制空权,给志愿军的后勤补给和前线作战带来同样巨大的困难。  

汽车打飞机的传奇  

去年冬天,曾有朋友介绍我采访一位在朝鲜战场立过战功的汽车兵。老人姓易,已经年过八旬,现在住在北京军区疗养院。作为后方的汽车兵,能够立下战功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但是朝鲜战场上汽车兵的伤亡比例比第一线的步兵还要高。老兵是个幸运人,在运输线上开车两年多,先后遭到过近百次轰炸和扫射,竟然毫发无伤。  

他立功正是在五次战役期间,经历十分传奇:1951年4月,易老已经担任汽车班的班长,所在汽车团承担向前线的弹药和粮食运输工作。某次敌机突然来袭,防空枪打得晚,他的车不及隐蔽,易班长只得驾驶汽车沿公路全速前进。美机紧紧追赶,在车前车后打出一条条火线。易班长依靠娴熟的技术和曲折的路段,不断进行疾停疾转与敌机周旋。双方纠缠良久,最终尾追的一架美机高度太低,操作失灵撞山爆炸,其他美机吃惊中转向脱离,易班长因此脱险并立功。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传奇的汽车兵,最终还是拒绝了我们的采访,原因是“不想回忆当时的事情”“牺牲了很多战友,想起来太难受”。我们虽然遗憾也只好接受了,但当时运输线上的艰难与惨痛,由此可见一斑。 

TOP

及时的后撤  

实际上,在铁原之战中让美军万分头痛的志愿军63军军长傅崇碧,也差点儿成了美军飞机的猎物。傅崇碧在自己的回忆录中提到,打下议政府后,彭德怀司令员让他到前线去看地形,加强二线纵深配备,结果他带了几个参谋,开着一辆吉普就出发了,途中敌机来袭,他们面前一马平川,敌机高度只有三四百米,并拼命扫射。司机使出浑身解术也无法摆脱敌机。仓促中傅崇碧等人跳车离开公路才逃过一劫。  

值得一提的是,美军飞机的猛烈攻击,不但给志愿军的后勤带来极大困难,而且有效地破坏了志愿军前线各部的通讯联络。东线60军180师在撤退中遭到极大损失,只有少数人员得以突围,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与上级联络不畅,对命令有所误判。  

志愿军总部的撤退命令,63军军部也没有收到。但是,21日一天的激战,已经让63军感到了前线的巨大压力。尽管唐满洋抓到的美军俘虏没能带下来,但189师其他部队还是抓到了活口,并把几名美军俘虏送到了位于洪川江北岸的军部。根据审问结果,这些美军属于美陆军第三师,他们的口供证明,美军对志愿军的进攻,并不是局部的战斗,而是地地道道的全线反击。  

这时,前线各部向傅崇碧报告,左右两翼的朝鲜人民军和65军部队已经开始后撤。在这种情况下,63军位置突出于两翼友军,但是总部和兵团的命令一直没有等到。是继续固守等待志愿军司令部的命令,还是自行承担责任后撤,63军指挥机关意见不一。傅崇碧在自己的回忆录中证实,根据战场的形势,他没有继续等待志愿军司令部的命令,直接下达了各师后撤的命令。  

这个后撤命令,后来被证明非常及时,它不但使63军主力以较小的代价撤退下来,更重要的是从时间上保障了整个行动的井然有序,所以63军的炮兵基本得以随部队一起撤下来。这批险些被作为累赘放弃的大炮,后来成就了后来解放军副总参谋长徐信上将的一世英名。   

 5月21日 ,投入五次战役的志愿军各部开始全线后撤,189师也接到了从洪川江向临津江方向后退的命令。但是,奉命断后的566团团长朱彪碰到了麻烦事 – 他的部队,被敌军粘上了。当撤退命令下达的时候,566团全部在洪川江以南,是整个63军位置最靠南的一个团,自然地承担了为全军断后的任务。

21日一天,美9师,英军28旅和部分韩军向566团阵地连续发起了五次攻击。但是,566团团长朱彪起家的“钢铁第一营”就是打阻击出了名的,这个打法非常合朱老板的胃口。这一仗朱彪亲自上阵,以小理山为核心组织全团顽强抵抗。敌军猛攻一天未能得手。小理山地势险峻,双方只能依靠步兵进行一个阵地一个阵地的争夺。平心而论,五次战役前,志愿军部队换装苏式武器的工作已经完成,在近战火力上有了很大进步,所以,美英军要想一口吃掉据险死守的566团,也并不是太容易的事情。但是,566团,也被敌军死死地粘住了。  

战斗到21日夜间,566团的军官们心里也有点儿发毛 -- 周围友军的枪声都听不到了,估计均已撤尽,东,南,西三面到处都是敌军的炮声,虽然看来还是在试探志愿军后卫线的位置,但听起来都是口径比大腿粗的东东。同志们都是打老了仗的,心里算算这种炮弹的威力,再看看自己阵地上堆的沙袋,没法不心里发毛。    

这个担忧还真有道理 -- 美军在铁原之战前后的炮火之猛烈被写入了世界军事史,被称作“范弗里特弹药量” – 这个美军第八集团军司令官范弗里特中将,在美军疯狂的反击中,所使用的弹药量是美军作战规定允许限额的五倍以上。美国国内的一些议员们因此在战后提出要调查他,让他接受国会的质询,因为他用的弹药太多了,让美国的纳税人无法负担。不过,要是那个时代的美国议员们看到今天美军在阿富汗用二十万发炮弹子弹才能干掉一个敌人,大概要拥抱范弗里特了。  

志愿军军官们不会管议员们会和范弗里特拥抱还是接吻,他们想的是如果美国人明白过来只剩一个566团在和他们打,把这些玩意儿全朝朱彪脑瓜顶儿上招呼,别说钢铁第一营了,钻石第一营也不能这个打法阿。部队弹药补给将尽,再不撤很可能就要被敌军包饺子。可是,566团各部都在一线和敌军战斗,而且一部分敌军已经插入到阵地后方,这怎么撤得下来?对此,朱彪却似乎并不在意,有老兵回忆,那天晚上,这个大大咧咧的团长泰然自若地满山一个阵地一个阵地乱转,到处向部下炫耀自己在雪马里缴的一支漂亮的小手枪。据说,那是英军29旅一位副旅长在香港定做的手枪,纯银镀珐琅,漂亮得不象一件武器。566团的老兵颇有人见过这支枪,但这支枪最后的下落,直到今天仍然是一个谜。打铁原打到最后蔡长元师长都就剩下一条短裤了,这种华而不实的武器闹不好扔在朝鲜那个山沟里也说不定。  

可惜了!  

虽然有老兵几十年后说起来依然笑话团长那一天拿个“娘们儿用的枪”臭显摆,但是对在炮弹爆炸中像皮球一样翻滚着跳进自己战壕来显摆的团长,明显没有半点儿轻慢的意思。翻看志愿军的战斗纪录就会发现,在敌军炮火下巡视阵地,激励士气,是志愿军基层指挥官一项不变的工作,因此而牺牲或重伤的志愿军军官在战史中比比皆是。在“范弗里特弹药量”之下,这简直是一件九死一生的事情。第五次战役美军的炮火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水平。美军飞行员形容空中看到的炮弹爆炸区域 – “那里估计不会有任何生物能够生存。”在这种炮火之中巡视阵地,要么是活腻歪了,要么是胆大得没边。朱彪显然两者都不是,他只是履行自己作为一名团长的职责。我没有这么多的炮弹给你们,但我们生死与共。

TOP

几天前,我曾在日本和几位记者朋友谈起汶川,有一位记者对我大力推崇解放军在救灾中的作用不以为然,说道 – 世界上各个国家的军队都会参加救灾的。我想了想后回答他道:是的,但救灾中可以为之投入自己生命的军队,我还没有见到第二支。一语之后,再无异言。也许,这就是这支军队在朝鲜战场上面对拥有立体化优势的敌人,而打出五十年和平的深层原因。  

朱彪和566团政委王致和深入到一线的行为,极大地鼓舞了士气,也稳定了军心。那么,怎么突围呢? 22日凌晨,朱彪杀出一个回马枪,566团主力甩开逼近的敌军,直追军部而去。   

就。。。这样简单?!  

对于整个志愿军乃至第五次战役而言,566团的突围,都只是一次不起眼的小战。然而,细细想来,这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战斗 – 已经被美军粘住的566团,用了怎样的一记回马枪,竟然可以让紧紧咬住的美国人松了嘴?

也许由于这次战斗的规模小,战史上对此没有明确的记载。所以,在小理山之战中,朱彪和他的566团怎样脱身而去,一直是我心中的一个谜。这个谜,直到2008年的冬天才得到了一个意外的解答。那一天,笔者和新浪军事频道的文坛一起采访了一位居住在北京北郊的老人。   

老人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老一点,双腿都有一点跛,眉心有一块不显眼的疤痕。他出门骑的是一辆三轮车,因为这样可以节约一点汽车票钱。直到他拿出五十年代身穿苏式军官服的照片,我们才能够确认,这个看上去很不起眼的老人,就是照片中那个帅气的小尉官 -- 小理山阻击战中的战斗英雄杨恩起。  

杨恩起,辽宁营口人,当时是566团1营1连的通讯员,抗美援朝胜利后入军校学习,此后一直在566团任职,直到退役。   

按照杨老的说法,当时和566团交手的敌军中,最能打的并不是美军。“美国人不行,美国兵一打,一见流血他就往后撤,他一看前边有躺倒的了,他就不往上冲了。”倒是抓俘虏的时候颇费力气 – “抓住以后他不肯下来,最后咱的兵也狠,拿铁丝把他大鼻子给穿上,拧上跟牵牛似的就给拉下来了 – 不这样不行啊,敌人一打炮就得把他炸死。我们不敢违反战场纪律,可下来有个兵怕他跑,把人家手腕也给卸了。完了人到团里一告状,那还不受到处分?咱们给人炒面,人也不敢吃,你吃第一口,完了他才敢吃,你给他烟抽,他也不敢抽,你点着了,你抽着了给他,他才抽,他怕毒死。”  

杨老抓的这个“牛鼻子俘虏”,是美国王牌军陆战一师的,这个师在美军中以凶悍著称 -- 凶悍到什么地步呢?据陆战二师的人说,一师的家伙洗澡都不用擦澡巾,是用铁刷子的!不能说美国人怕死,或许只是价值观不同,但朝鲜战场上美国步兵的表现的确让中国军人觉得不太好恭维。真正能打的是英国兵。“最能打就是英国兵,英国29旅(实际应为28旅),胡子兵,都是胡子拉碴的,都参加过二战的。”“英国兵枪法好,专往这儿(用手指眉心)打。”
可是,这样能打的英国兵,怎么就没能把566团留下呢?  

当我迷惘地问起这个问题时,杨老无意中说出的两个字,一下让我感到脑海里闪出了一道灵光 – 杨老说,他们在守卫小理山的最后阶段,使用了一样特别的武器– “飞雷”。杨老的阵地,只用了两个飞雷,就把当面的英军炸得沉寂了足有半个小时。

TOP

飞雷是什么? “飞雷“这个玩艺儿,在世界任何一种兵工厂里,都无法找到,它还有一个更加闻名遐迩的名字 – 没良心炮。什么也不用说了,仅仅“飞雷”这两个字就能够解释一切。  

根据记载,淮海战役中,国民党军精锐第十二兵团黄维部在1948年11月落入解放军包围。黄维是国民党军中的一员悍将,组织兵力昼夜构筑工事,试图依靠精良的装备死守待援。 12月6日 ,解放军发动总攻,率先攻击十二兵团第十师坚守的李围子。黄维在李围子放了整整两个团,却被一击而破,国民党军称解放军使用了一种毁灭性的武器,只半个小时就摧毁了国民党军苦心经营,被称作“固若金汤”的集团工事。李围子成了一片焦土。许多俘虏被炮火吓傻了,不少人的棉衣被炸碎,有的是从炸塌的工事里挖出来的,一个个面色如土,连声惊呼:“打得好惨!打得好惨!”国民党军第十师特务连一个伤兵说:“当你们的大炮排放时,村庄被打得好象一只船,乱摇晃!”敌特务连总共一百来人,至少有八十人死伤在爆炸之下。其实,这根本不是大炮。当时解放军的炮很少,在武器装备处于劣势的情况下,官兵们创造了一种令人丧胆的土武器 – 用汽油桶作炮管的炸药包抛射器,埋在地下发射,称为“飞雷”。这种不起眼的兵器威力很大,每发“飞雷”大约有 十公斤 炸药,像个大西瓜,能打出去一二百米,所到之处,碉堡、人马都会炸飞。许多炸倒的敌人身上往往找不到伤口,却七孔流血,是震死的。弄清情况以后,国民党军把这种东西干脆称做“没良心炮”。

和杨老谈过之后,我在《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第一八九师师史》,《步兵第五六六团团史》中,都找到了此战中朱彪所部使用“飞雷”的纪录,并提到566团1营某部副班长王文礼在使用飞雷时不幸牺牲。有不同机关在不同时期留下的纪录,说明杨老的描述并非虚妄。  

这种武器,毕竟是逼急了没办法的发明,它有很多要命的缺点没法克服,比如射程短,危险性大,所以在朝鲜战场,很少听说曾使用“飞雷”的纪录。苏联提供的喀秋莎火箭炮,有效地替代了它的位置。那么,朱彪怎么又把它用起来了呢?  

  

朱彪对美军使用“飞雷”,其实一点儿也不奇怪。首先,所谓“没良心炮”真正的发明者正是出于华北部队,是晋冀鲁豫野战军的工兵连长聂佩璋和战斗骨干高文魁。聂佩璋是山西人,出身于东北讲武堂,1938年参加八路军,擅长爆破,曾在抗战中多次用炸药抛射地雷的方法炸毁日军汽车。在和阎锡山部作战时,聂高二人利用抗战期间用炸药抛雷炸鬼子的战术研制出了“飞雷”这种武器,1947年9月首先在河南陕县攻城战中使用。此后,高文魁升任中野四纵二十二旅工兵队长,才把这个技术带到了淮海战场。同是出身华北的朱彪,懂得玩“飞雷”很正常。其次,在五次战役和美军的反复交战中,566团缴获了大量美军的空汽油桶,再认真进行坚壁清野的美军也不会想到这个东西可以变成可怕的武器。小理山已经打成了短兵相接,“没良心炮”射程短不再是问题,在朱彪眼里,只怕这种其貌不扬的家伙比喀秋莎更令人满意 – 喀秋莎BM-13火箭炮的口径只有 132毫米 ,而且根本拖不上山,“没良心炮”呢?口径 300毫米 ,挖个坑就能打。。。  

制造“没良心炮”,只要有汽油桶和黄色炸药包就足够了,被敌人死死粘住的朱彪不用它用什么来摆脱追兵呢?

可以想象,当中国军队突然打出一排“没良心炮”这样古怪的东西时,对面的美英韩军是多么的惊讶。  

从敌方的资料中我未找到遭到“没良心炮”袭击的相应纪录,但英军第二十八旅上尉参谋诺斯.汉克尔在《1951年朝鲜夏季作战》中,提到当天和志愿军在前线对峙的英军曾遭到中国军队“从纵深打来的准确的大口径炮弹”的攻击。看来,也许是挨了打,还不知道是怎么挨的。

TOP

不管怎样,挨了打的敌军暂时沉寂下来,朱彪乘机率部迅速摆脱。断后部队,能够不伤筋骨地撤下来,堪称奇迹。对于这个奇迹,老战友却不屑一顾 – 朱彪打仗多刁阿,哪有他撤不下来的道理?  

  

也有撤不下来的。566团撤退的时候,还是要留下一支部队执行最后的掩护,至少,需要留下一个连。命令一连控制小理山正面,迅速修复工事,掩护全团撤退。一营的另外两个连游动策应。朱彪下达命令的时候,或许有点儿黯然 – 一连,是566团的老本钱,这下子,可要豁在这里了。  

这个一连,就是前面提到的杨恩起所在的那个连,清一色的铁把冲锋枪,四挺郭留诺夫机关枪,是566团装备最好也最能打的一个连。朱彪也舍不得,可是仗打到这个份儿上,舍不得也得舍了,他能做的,就是把全团所有的弹药集中起来,除了留下自卫的,全都给了一连。一个连,死守,一瞬间,我仿佛听到了谷子地的声音,《集结号》的影子在我的脑海里一闪。。  

  

22日晨这一仗,果然打得血火迸流。  

“我们连是志愿军一八九师的尖刀连,我们排是尖刀连里的尖刀排,个顶个的精兵,全排清一色的苏联造巴巴沙冲锋枪,每人四百发子弹。打完五次战役,我们连是大功连,表彰大会,就去了我一个。全连一百八十五个人,还剩下十七个,能走得动的,就剩下我一个了。。。  

老杨说到这里,眼睛看着窗外,看不出什么表情,拿杯子,手却有些抖。整个朝鲜战争中,杨老三处负伤,一直也没有离开过一连!  

“不是都打死了,”杨老说,“别人负的伤比我重,走不上台。”

  

杨老回忆,那一战,他最好的一个战友,副班长李凯就战死在他的身边。  

“英国兵枪法好,打的人抬不起头。来个坦克上不来,远远的打了一炮,正打在我下边机枪阵地上,六个机枪兵,当场阵亡了三个。。。就打了一炮。。。这时候阵地就有点儿动摇。  

  

李凯 -- 我就跟他好 -- 光了膀子,一个一个地甩手榴弹,敌人向上反扑,打了三次反扑,都让他打下去了,尸横遍野,遍山坡都趴的狼哭鬼叫的,打伤的,还有死的。他扔那个手榴弹,我按他,说你低一点,低一点,他说没事,我死不了!我要死不了,你们谁也死不了!接着扔。一下子大伙儿的心就定下来了。最后敌人一发子弹打脑袋上了,他把上衣都扒光了,钢盔也摘了,他要不摘钢盔还牺牲不了,一下子穿脑袋上了。我们那个副班长– 趴下,趴下。他冲着我们喊 – 我死不了你们就都死不了! 李凯是这儿(指眉心)中弹的,后半个头都没了。。。英国兵,枪法好啊。。。“  

李凯,22岁,山西人,在军史中没有找到对他的记载。  


  

杨恩起自己也中了两弹,一发打在钢盔上,划飞了,另一发打在冲锋枪上,把击发框打断了。还是用杨老五十年后自己的叙述,让我们重温这次战斗的过程吧。他的叙述,或许过于朴素,却真实得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我那个钢盔啊,让子弹给我头顶上穿过去,还有那个打在冲锋枪上的,从我两个手中间插过去,没打着我,两边一点都没打着,低一点打这个手,高一点打这个手,都没打着我,钢盔也是,我要不戴钢盔也死了。”  

“我那个炒面口袋里就剩一小碗炒面了,上边还下着雨,都给浇湿了,我也不敢吃,我就准备战斗的时候,战斗以前吃这碗炒面。可是最后,也没舍得。”  

  

“等我那一弹夹子弹打光了,我低下头压子弹。排长在我身后问我,敌人这都三次反扑了吧?他说敌人上到哪儿了?我说你上来看看,离咱们也就 20米 了。我低头压子弹,他趴我头上向下看,一扭头,让英国人一枪打到动脉上了,牺牲了。他要不死啊,我上完子弹我还在那儿打,我就死了。我那班长就让我向连长请示去,报告去 – ‘排长牺牲了,副班长也牺牲了,人没有多少了,管他要人,要弹药!’我走小理山后边那个山梁,我滚过去了,把我腿、胳膊都让石头把我扎破了,英国人打我两个点射,没有打着我。我到那儿跟连长一说 -- 我说阵地上没有几个人了,班长让我请示你,能不能给补充点兵,给点子弹,弹药。他说回去告诉你们班长,剩下一个人也要把阵地给我守住,人在阵地在,我上头请示给你们评功!我说好,我就扭头往回走,我刚走有30步,班长也挂花下来了,阵地上就剩三个机枪兵还有排长的通讯员,真正战斗兵就剩我一个了,连长一看,他带我就上去了,班长一看,也不下去了。阵地上我们一排正面,就剩我们6个人,加上连长,子弹?每人还有20多发子弹。连长就下命令,谁也不要打了,把子弹保存好,等敌人上来 -- 对面打!。。。 我们排就剩6个兵了,加上连长,真正打仗的战斗兵,步兵,还有何庆吉 -- 他是排长通讯员跟我,就我们俩,就剩6个人,敌人也不知道我们山顶还有多少人,他也不敢上,也不打,我们就那么等着,等敌人上来对面打。‘这个时候停了有半个小时吧,完了后边营里通讯员上来了,说营长命令你们马上撤下去,你们完成战斗任务了,是从早晨9点钟开始打,打到下午4点,打7个小时,我们就撤回来了。这6个人撤到半路上,撤到山半腰下,那3个机枪兵找不着了,我一回头后边没兵,连长说怎么办?我说咱们等一会儿吧,死就死一块儿,活就活一块儿。我们三个人就在山半腰那儿等了有5分钟,我一看在那边山脚下,那三个机枪兵都跑山脚下去了,跟我们三个走的不是一条路。我说不是在那儿么。连长看了,对我们说 -- 跑!这就往下撤。刚跑了有十几步回头一看,敌人已经上山了,占领阵地了,哎,我们三个要不等着他们,我们早就下来了。这一等不要紧,敌人上山了,就拿枪打,火力追击,打的那个脚底下土直冒烟,我在最后,那个排长通讯员何庆吉在中间,他哎呀一声,趴那儿不动了。我心想石头绊倒了呢?我去拉他,我一拉,看见他肚子直往外流血,已经牺牲了。我说他枪给摘下来吧。连长说跑,不管枪!没让我摘,我们两个下来了,那个何庆吉就这么牺牲了。“  

听完杨老的叙述,我问了他一句话 – 杨老,你们当时担心不担心营长不给你们撤退的命令就先跑了?杨老愣了半晌,最后终于一挥手 – 不可能!死就死一块儿,活就活一块儿。。。因为发生过脑血栓,杨老说话的时候有点儿艰难,但这一句话说得极为坚决。看来,杨老从来就没考虑过这个问题。那么,那何庆吉后来遗体给他埋了吗?杨老点点头,答道:“遗体后来派6班半个班,去了有4、5个人吧,把他背下来,背下来在下边挖个坑,拿雨布一包,把何庆吉埋了,脚底下钉个牌子。。。”  

忽然想到,杨老曾经提到,此战之前,他们连的二排长刚刚被执行枪决 – 因为违反了群众纪律。朝鲜女方那边并不希望严惩 – 经过多年战争,朝鲜女多男少,婚嫁不易,只要这个排长负起责任来,结婚就可以。可是还是给枪毙了,军纪就是军纪。那个排长姓马,杨老回忆。
我抬眼向天,谷子地的影子渐渐淡去,似乎,他在消失之前正在微笑。真的有集结号么?

TOP



当前时区 GMT+8, 现在时间是 2025-6-30 17: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