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蝉十分聒噪,没命地扯着破烂的听起来像女人催魂的唠叨,光是想象
就让人愣愣地脑后勺发凉。男人泊车之后躺在驾驶座上假寐,等待刺目的斜阳变
成柔和的酡红,才呻吟着挎起公文包,砰——空旷的场地反复回响这干脆利落的
声音。时间静悄悄地过去,苍郁老树上鸣蝉的薄翼偷了点夜光,灵动地扑腾迟来
的月晕,本来是颇为妩媚的幻色,忽然风一刮,树叶成片成片地落下,硬硬的碧
绿色夹带一两只还在叫嚷的家伙啪地掉到地上。临暗时分,万家灯火。
房子是中式装修,大气的黑檀木,水墨帘子。女人蓬头垢面地合上频闪红光
的微波炉,汲着拖鞋到浴室洗脸。听到推门声,倏地停下动作,瞪大眼睛微张嘴
唇僵直身体,“谁!”没有回应。定了神,探探头,“是谁?”“我……”男人
拖长声音,咬牙瞥了一眼,“啧,除了我还能是谁了我说。”女人哼哼鼻音,咕
哝着拿碗筷勺子,饭盛到一半,忽然打住,似乎不经意的样子,“唔,”顿了顿
说,咋那么晚呢。声音轻飘飘的,有气无力,她把头扭开,手有些微的颤抖,一
不留神碗滑了连忙护住,有些不耐烦,“怎么那么晚了呢,啊?”看他不做声,
一个劲儿地往外看,便用筷子轻轻戳戳。
男人略微把头偏回来,声音含在嘴里,泊车么。“泊车还能晚到这钟点去?
你去哪儿了你就直说!肯定……”“说什么呢说什么呢啊?整天在外跑业务我容
易么我,真是,嗤。”女人又嘻嘻地笑,吃饭,吃饭去,品尝我的好手艺么。
“筷子!”目不斜视,当真是不缺秤的一家之主。“茶!”他撸撸鼻子,“唔…
…”,沉吟道,“油大了,那个,拿,拿蓝格子黑边的衬衫给我,明早还得开会,
嗯,蹄髈子不错。”女人捋起头发,额头上冒出细细的汗,“什么时候要呢?”
男人定住,瞪大了眼睛,“明儿就要,哎——你可别说没洗啊你一整天在家都干
嘛去了?”她也不以为意,无精打采的样子,说风大着呢,明儿肯定,肯定干。
天色越来越暗,大厅的气氛安静得诡异。两个人犟在那儿,忽然传来隔壁婴
孩的啼哭,吊灯也仿佛受了惊扰,左右摇晃起来。要不,咱们再要个娃儿?她拧
着围裙边儿,结婚那么多个年头,上一次像今天这样局促的模样也不记得是什么
时候了。看他不说话,又沉默了一会。“我……我自个儿在家,怪无聊的……”
“屁!”他听了就来气,“你说你一整天在家闲着能不无聊么?衣服不洗头发不
梳老子忙里忙外忙生忙死一个臭小子就往死里逼你说你,你说你还要一个?还要
一个是嫌钱多不是谁有本事谁养去这……”“你、有、本、事!”女人突然站起
来,动了肝火破口指着骂:“你丫又本事女人都找上门来了你以为你是谁?啊?
你是谁了天王老子玉皇大帝老娘照样不洗他衣服!”
砰——干脆利落的声音,房门锁了。男人颓然跌坐在椅子上把手法插入头发
里,也不知道是愤怒,抑或愧疚。撑起身子扒了辆口饭,又觉索然无味,咂咂嘴,
忽然又觉得那砰地一声似乎在哪听过,挠得他心里酸涩疼痒的不得安生。想了想,
车门,蝉音,黄昏,这些意象便在大脑里快速地闪过,似乎整个世界都开始扭曲
起来,凌乱难解。抽烟,吸了两口,还是尤其的烦躁,便熟稔地摁了火星往烟灰
缸一按,滋,火星灭了。淡淡的烟雾缭绕在周围,有些懊恼,有点疲乏,食物已
经没了香气,从来没有试过那么安静,安静得有些怀念女人的唠叨了。实在是懊
悔,火熄灭了总要懊悔。
男人起身走走,经过房间门口试探地扭动把手,开不了,悻悻地往阳台走去。
忽然看到蓝色格子黑边的衬衫正被凉凉的晚风鼓起来,伸手恰好能够到,摸上去,
大致已经干了。心里抽搐了一下,望向紧闭的房门,手指头有些发酸,膝关节也
发酸地没有力气。他又环顾四周,干净,明亮,难怪女人的蓬头垢面显得如此突
兀……再看茶几,方才泡好的茶还有丝丝缕缕的香气,她甚至还没有吃完饭。可
是她实在太唠叨,太唠叨,男人都怕唠叨,男人有点臭脾气那也是正常的,应该
的,这,大不了晚上出去逛逛得了。
想着,却又不由自主地走向卧室,敲门。“雅……开门啊……”低沉的声音,
有点不愿低头的难堪,却又控制不住,那么迫切地,喉咙梗住了难受得厉害。叫
唤了好几次,门锁突然打开了,女人不作声,躺床上被子一蒙。灯是关着的,窗
户也关着,连带着让人心里也像被围墙堵起来。其实也不知道堵住人的到底是什
么,有时候越是要挣脱,便越是挣脱不了,那么早就沉淀下来的激情与渐渐衰竭
的跃跃欲试,到了末尾便最后一次爆发出来,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就这样了。可
是他又反复想起女人憔悴的脸,想起在外头大声欢笑的热闹的场面,想起不留余
地的陷害与讹诈,突然心里柔软了。侧过身体悠长地呢喃,雅……女人还是不理
睬。他揽着她的身子,被她粗鲁地挣开了。雅……他连番地叫唤,时不时停顿了,
又继续轻轻地叫着。
时间长了,她还是没有动静,男人翻了白眼,一个翻身压住她,伏身,进入。
女人挣扎了一两下,终究是习惯性地哼哼起来,眼角却渗出了眼泪。
完
猫猫写于5.22(盗者可耻)
全文纯汉字超过1629字
[ 本帖最后由 SRPL 于 2010-5-22 20:37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