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初中开始到大学毕业，我看了近１０年的恐怖小说，其中以国内的作品为
主。作为一个资深国内恐怖小说爱好者，我对现下的恐怖小说创作越来越失望。
一方面是我下面要说的五大俗套层出不穷，而那些充满这些俗套的作品还都被收
入到杂志中流传四方，让那些本来就对恐怖小说不屑一顾以显示自己品味高人一
等的脑子发育不完全的人更觉得恐怖小说不入流没档次都是差不多同一种东西，
另一方面就是基于国内建设一个民主法治、公平正义、诚信友爱、充满活力、安
定有序、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那啥社会的大背景下，许多原本是恐怖小说作者的
人都纷纷投向了悬疑小说的队伍——有什么不同呢？就是史蒂芬金和希区柯克的
不同而已，说白了就是小说中到底有没有一种人类不可解释的力量（比如说鬼）
在起作用的区别。那啥社会，当然没有鬼，于是恐怖小说都改悬疑小说了。但我
这里要说的是恐怖小说而不是悬疑小说，是走史蒂芬金路线而不是走希区柯克路
线的作者犯的俗套（因为第一大俗套本身就是悬疑小说的基础），所以请大家要
在分清讨论范围的情况下批判的审视我下面的文章。我的目的不是牢骚不是咒骂
不是打击本就不景气的中国恐怖小说界，而是以一个读者的身份提出一些意见和
建议，有则改之（不改也行），无则加勉（不加也可）。仅此而已。
第一类
原来是个阴谋！
出现率：高恶
俗率极高在我还上小学的时候，曾有一套叫《大宇神秘惊魂系列》的恐怖小
说，它的第一本叫《夜半琴声》，讲的是在校园里发生了一系列恐怖的事件，最
后主人公大宇发现原来是一伙人在装神弄鬼目的是盗取学校旁边银行金库里的钱，
这是我看的第一个「鬼在人为」的鬼故事，当时真的觉得很新鲜，比我以前听到
的什么女鬼报仇有意思多了，但新鲜的同时却又很好奇那么多如此恐怖奇幻的场
景那帮盗贼是怎么制造的呢？
紧接着后面的书陆续出版了，所有恐怖的事件无一例外是一帮（或一个）心
怀不轨的人干的，而他们又无一例外能创造出各种各样在魔术舞台上都未必能表
现出来的恐怖场面，而作者对此的解释都无一例外是「这不过是一个小把戏」。
最令我我记忆深刻的是有一个场景，描述其中一个主人公看到一个鱼缸里游
着一条猫头鱼身的怪物，那怪物是那么活灵活现，甚至还向他眨了眨猫眼！而最
后作者对此的解释是「这是一个小魔术，连小孩子都会，用不用我现在再给你表
演一遍？」结果当然没表演，而我至今也想不通什么魔术可以制造一个如此活灵
活现的怪物（注意不是全息投影），如果有人知道一定告诉我一声。
而后来我再看这个系列的书，一遇到恐怖场景首先就去想这到底是怎么制造
的（因为知道肯定是人干的和鬼没什么关系），而每本书都对这些制造方法一带
而过（参考上文），到后来出的书写的恐怖场景实在太夸张了连作者都不好意思
糊弄过去了只好开始归咎于外星人了，而到那时我就彻底和这个系列说拜拜了。
如今我都大学毕业了，竟还是不断看到涌现出的「一系列恐怖事件，一个幕
后黑手，一个科学的世界，一个无神论的阴谋」，而大多数文章仍然对恐怖事件
的制造一带而过，用「这不过是一个小把戏」这样的话糊弄读者，有的文章甚至
犯一些深层次的逻辑错误，就像侦探小说中「为了密室而密室」一样，凶手做一
大堆不必要的事，目的只是为了吓读者。更有甚者凶手甚至都没有作案时间，拥
有着「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而这个「不在场证明」作者却都没能发现。当然我
举的只是一些特别差的文章，还是有些文章虽然也是说「鬼在人为」，但构思、
细节、逻辑的把握很出色，这样也是能够写出好文的。
总之，现在不知是不是受「科学」思想的影响，越来越多的此类文章涌现出
来，而它们的通病就在于对细节处理不当，总是不能给读者一个满意的答复。第
一类俗套不是指没有鬼就是俗套，而是指「前面描写了没有鬼就干不出来的事，
事后又说没有鬼，对之前又不去解释」这么一个俗套。其实这也不难理解，因为
这种文章往往需要严密的逻辑性和广泛的知识面，比写侦探小说更需要严谨，而
我们的作者却总是忽略这一点，把重心都放在对恐怖场面的描写，描写过程中都
不去想想在当时的时间条件地点条件下到底有没有可能由人类来完成这些场面，
所以给人的感觉就是「胡扯」。我希望在此类恐怖小说的创作过程中，一定要有
严谨的态度，以侦探小说的要求去写，这才对得起读者。
第二类
他罪有应得！
出现率：极高
恶俗率高这就是说「女鬼报仇」的情节了，到目前为止，至少８０% 的恐怖
小说蕴含着因果报应论，死的总是罪有应得的人，而其中最恶俗的是一个人害死
另一个人（被害死的几乎都是女人），而死的一方以各种方式各种形式最终报了
仇。这就和武侠小说中的掉山崖里捡着本武林秘籍，侦探小说中的凶手原来是最
不可能犯案的人，爱情小说中的男女一定要误会一场，科幻小说的外星人和疯狂
科学家一样，是在其各自小说领域里最经典也最俗套的情节。
说其经典，是因为当这些情节第一次出现时是那么横空出世，是那么震撼人
心，比如张无忌的掉山崖，在当时给人以绝处逢生的喜悦，让人觉得耳目一新。
但后来涌出一堆刘无忌李无忌南宫无忌上官无忌跳山崖钻山洞落大坑陷石缝都捡
着本武林秘籍，就让人觉着恶心了。但张无忌的经典地位不会动摇，张无忌的掉
山崖也不会被看作是俗套，因为人家是原创。所以说，对经典的泛滥模仿只会使
经典更经典，使模仿更恶俗。
但我不是说小说中不能有因果报应，前面说过了，至少８０% 的恐怖小说蕴
含着因果报应论，这是合理的，因为因果报应论就像侠义精神之于武侠小说一样
是恐怖小说领域的主流，能脱离因果报应论的小说其实也就几类，更难创新。问
题是如何在因果报应论下不落俗套。我看过许多不落俗套的文章，它们也包含因
果报应，但绝不是你害死我我就变厉鬼害死你这么简单。
纵观金庸的小说，张无忌掉山崖，令狐冲进山洞，郭靖撞上九阴真经，石破
天练了少林神功，有的喝了金色大蟒血，有的吸了一大堆人的内功，总之都是无
意中变成的高手，这可以说是武侠中的主流俗套了，但在金庸笔下却各有不同，
妙趣横生。可以说把俗套对情节的影响减到最小，就是金庸成功的秘诀，试想如
果《倚天屠龙记》整本书都在说张无忌掉山崖练神功出来后怎么怎么牛，怎么怎
么无敌，把掉山崖渲染的无比美好以至于大部分年少读者都忍不住自己也找了个
山崖有的干脆找了个高楼然后那么一跳，恐怕金庸就不是今天的金庸了。我想说
的就是，可以是因果报应，但不能只有因果报应，不知我说明白没有。
第三类
一切都是幻觉
出现率：中上
恶俗率极高在作者描述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让人印象极为深刻的恐怖场面之
后，我们最后终于知道这些恐怖的场面都是主人公的幻觉，是因为毒品，迷幻药，
摄魂香，毒蘑菇，祖传秘方，精神类疾病，古墓里的檀香炉，天上掉下来的陨石
碎片，秘密组织发明的高科技设备，总之一切作者能编出来的稀奇古怪威力无比
的东西给主人公制造的幻觉。
这往往是归属于第一类俗套的，只不过比第一类俗套更让人无法忍受，是什
么样没有想象力的作者才会把自己编造的恐怖场景都「归功」于幻觉啊！这还不
如说「这不过是一个小把戏」呢！而且许多作者更是不去考虑细节问题，往往凶
手总能根据被害人出现的幻觉来进行下一步行动，比如倒霉的主人公幻觉里吃了
只老鼠，然后就真的发现有只死老鼠在自己的杯子里，原来这是凶手放的。那么
凶手是怎么知道他幻觉里吃的是老鼠不是米老鼠？
诸如此类的问题多的数不胜数，如果你碰到一篇这种文章我劝你读的过程中
仔细找找一定能找出这样的漏洞。我每当看到最后看到是什么迷幻药之类的不管
前面写的如何我都会感到一阵恶心，这作者也太没才了！你干嘛不说是外星人干
的呢？写出这种文章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为了突出自己的「无神论」，仿佛真的有
了鬼什么了自己的文章就跌粪了，就登不了大雅之堂了，恰不知正是把一切都推
给什么什么药才是最没水平的做法。
对前两种俗套我还尚能忍之，而对于这种文章我实在是深恶痛绝。而最可恶
的是这种文章还往往到最后才知道有什么迷幻药，你都看完了想不看都晚了。当
然不能否认，在这个俗套下还是有些好文章的，但好也好在没露出破绽。而且再
好的文章，一沾上这个俗套，也跌了一个档次。
第四类
其实我是鬼！
出现率：中下
恶俗率越来越高「我才是鬼」这一题材起源于电影《灵异第六感》（或许这
个题材更早就有了而我不知道，但总之是火于《灵异第六感》），我很不幸在看
这部影片之前听人说结局很出人意料，我问怎么出人意料那人一脸的故作神秘就
是不说。结果我带着「这部电影结局很出人意料」的念头看了不到一半就猜出主
人公是鬼了，错过了一个让我出乎意料的机会。
但不得不说，这部电影真的很经典，但如果现在去看却恐怕大部分热衷恐怖
题材的人都会和我一样看了不到一半就猜出结局。因为这个题材到了现在也恶俗
了。没办法，谁叫你生的晚呢，大部分经典都被人发明了，你再求新求变就难了。
我想现在的物理学家们没准都恨自己晚出生了几百年，要是赶在牛顿之前出
生没准万有引力定律就是自己发现的了。现在的恐怖小说界似乎也面临这个问题，
一个看似不错的主意，早有人写了，那我们还写什么？！
我们写什么呢，我不想讲大道理，什么牛顿那个时代人们也觉得科学没什么
可发展的了都完美了那会儿的物理学家也恨不得早出生个千八百年赶在那帮希腊
人前头，什么你看不到创新正是因为你没有创新一旦你创新了你就看什么都是创
新的了，这些没有用。不过这个题材现在虽然写的人越来越多，毕竟没有前三个
多，还有许多空间，因此不能太算俗套，只要你不要让人看了一半就猜出结局就
行了。
第五类运用不当的、肤浅的血腥描写出现率中恶俗率中大家首先要看明白，
我不是说血腥描写是俗套，而是说那些没有目的的、肤浅的血腥描写是俗套。所
谓俗套就是常常会出现的情节，而纵观现在三流的恐怖小说，都充斥着什么「血
淋淋的尸体」什么「浑身是血的同学」什么「流着血的断手」什么「满脸是血的
人头」等等等等，总之都离不开血。
作为烘托恐怖气氛的重要方法之一，使用血腥描写决不是用来吓人那么简单
的。血腥场面不应作为让读者恐惧的原因，而「造成这种血腥场面的原因」才应
是让人产生恐怖的根源，但恰恰许多作者忽略了这一点，而过分投入到血腥描写
之中，故事情节却成了次要的。现在许多作者对血腥描写要么运用不当，没必要
细写时写个不停。要么描写的十分肤浅，三句话离不开「血」，这些都是造成恐
怖小说落入俗套的原因。
什么才叫运用得当的血腥描写呢？拿日本作家乙一的一篇著名恐怖小说《七
个房间》为例，这篇文章在前面具体描写了水沟中漂过的人的尸体碎片，那一部
分应该算具体的血腥描写，但也不是充满「血」字的干枯叙述，而是通过小男孩
的视角用平静甚至有些好奇的口吻描述出来，描述不多却让人不寒而栗的。
而最后姐姐为了救大家而甘愿牺牲自己的时候，作者干脆不去正面描写任何
血腥场面，而让读者自己去想象杀人魔会如何去折磨姐姐，因为怎么样具体描写
血腥场面也比不上读者自己的想象，这正是作者熟练运用血腥描写的表现。该省
的地方绝不多说，这就是小学时语文老师就不断强调的详略得当原理。但可惜的
是，到了描写血腥场面的时候，许多国内的作者将这点抛之脑后。
那么什么叫做不肤浅的血腥描写呢？到了改血腥描写的时候，不千篇一律的
来回使用那几个形容词和那几种典型句式，不让人觉得你的这段描写放到别的小
说里也能用，那就是不肤浅的。
以小汗的《医生杜明》来说，整篇只有一段血腥描写，其他地方都是干净平
淡的叙述，但就这一段血腥描写，却对整篇作品的恐怖效果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
用。而这段血腥描写之所以不落俗套，是因为它通过专业的医学术语用一种读者
不常见的方式描写剥人皮制作成标本的过程（如果你看的是印成书的《医生杜明
》，那么书里是没有那段描写的，这也使那部作品的恐怖效果大打折扣，但虽然
被删掉了血腥描写却仍然能有恐怖效果，正说明恐怖小说的精髓不是场面描写。
想看那段描写的去网上找吧）。
正是这种不寻常的血腥描写，让第一次看到用医学术语写成的血腥场面的读
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这种血腥描写就是成功的，就不是肤浅的毫无新意的。
但遗憾的是喜欢创新的作者越来越少了，在《医生杜明》成功后我又看到了不知
多少用医学术语的恐怖小说，不管小说的氛围适不适合用这种方法。最终这种新
颖的血腥描写也会滑向肤浅的俗套。
[ 本帖最后由 RachCooL 于 2008-12-2 10:0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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