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帅帅 2012-11-2 09:39
通山 那一排排平房
[color=Blue][size=3][b] 通山那一排排平房[/b][/size][/color]
去年底的一个周末,我从外地返回汉昌,驾车驶过通车不久的大桥南岸引桥
时,看着车窗外有些熟悉的建筑,倏忽间,我突然意识到这里是曾经生我养我的
地方——通山区工人村。自从离开这片熟悉的热土,一晃三十多年,我竞没有时
间抽空重新在此走上一遭,抱愧,实在是久违了。
仃车,驻足。我不由审慎地观察起那一排排红砖红瓦显然巳有些破败的历史
建筑。
通山区位于汉中市城东,工人一村又位于通山区城东之东。,一马平川地朝
东延伸,延伸到通山区工人村变成了丅型路,一头是通山矶码头,另一头是工人
一村。工人一村,这块隆起的黄泥岗是通山矶向南的延长部,继续前行五华里再
向东一折,那里便是和通山热电厂的大门。滔滔长江,经过万里大奔涌,行进至
通山矾处,水流开始舒缓,泥沙在江中淤积,长年累月,逐渐堆积出一个梭形的
天兴洲。这个无名的洲把长江一分为二,长江由此也被分成一左一右二个航道。
南岸因为通山壁立,船泊吃水较深,通山矶由此形成一天然良港。先有钢铁、船
厂在此建厂,随后中石化、中石油也在此抢滩,缘由大概莫过于这里地理位置优
越。钢铁、通山电厂因为是国家重点工程,厂区大门口和基建重点部位,二十四
小时都有一连的解放军战士值班看守。警卫连连部和百十号士兵宿舍就建在电厂
锅炉用水的大型沉淀池旁约一公里处的地方。
丅型路紧邻柏油马路东面,座落着几十近百栋房子。这片以临建为主的房屋
里,居往着通山电厂和石化一处的职工和家属。区区几平方公里的石化小社会,
被行政区划为通山区工人村。通山电厂是依钢厂开工建设而诞生的配套企业,始
建电厂,中国人没有搞电厂的技术与经验,于是,国家经委从遙远的西北利亚请
来了老大哥。苏联专家入住工人一村,那能住在临建的房子里。不久,上级拨款
兴建的俄式建筑模样的几栋三层洋楼矗在了棚户区的中央。红楼落成,专家住,
厂级领导和中方技术人员也跟着住了进去。房子在当时算是很高级的啦,一梯二
户,雕花的木质大门上配有带拉手的铜暗锁,卫生间还装有比粗瓷饭碗还洁白的
坐便马桶。用手轻轻一拉头顶水箱绳索,水箱一阵哗哗啦啦,秽物旋转着一下被
冲得干干净净。当时,作客同学家中,我心里除了漾慕,然后还再加上崇敬。嘿,
拉屎撒尿还带这个样子,实在是考究,我惟妙惟肖地学着电影《地道战》里汤司
令的口吻赞美,高,实在是高。
科技在进步,生产力在发展。四十年后,当我指挥家装工人在自己新居安上
集清洗、烘干于一体的电脑马桶时,我心中忽地一乐,苏联专家当年用的马桶与
我现在用的智能马桶能比嘛。时过境迁,真可谓是大巫与小巫的关系啦。那个年
代,贫穷的国人如厕,废纸、报纸一搓一擦了事,现在连洁白如雪的卫生纸也不
需要了,唉,屁股真是越来越高贵,草纸也只好派改擦嘴巴这一用场了。
石化一处的职工宿舍当时全是临建性质,一排平房住二三十户人家,墙体用
竹蔑片编成篱笆状,上面糊上黄泥巴后再用白石灰一刷。屋顶用毛竹和杉木杆子
起个人字梁,铺上一层油毛毡,再用半尺长短的木条加长钉固定。这样结构的房
子,实在就是一排排工棚,简陋得有些极致。厨房通常在篱笆墙根处,大多数人
家是把屋檐加长,找点红砖一垒,围出的面积约二个平方,够放一锅一灶足矣。
饥饿年代,人们常年难见一点大鱼肥肉,厨房也因陋就简。母亲说,我儿时由于
饥饿,人长得象个豆芽菜,一颗脑袋在颈项上晃来晃去,精神不济时常低垂着大
脑瓜,眼睛总是似醒非醒。及至长大成人,每当再提此事,我和母亲打趣,我那
里是饿得打不起精神,其实,从小我就在考虑,社会主义究竟怎么才能救中国。
食品匮乏,非但填不饱肚皮,钢厂、武水泥、电厂锅炉工地折腾起的粉尘却让我
们呼吸了个够。
二、三十户人家,一排工房前安有三个水龙头,以供主妇日常洗用。盛夏,
房前屋后,人们用水龙头把门前空地浇湿,再摆上长蛇阵一般的竹床、躺椅,夜
憩不知不觉就开始了。元元爹酷爱听戏,他家一个砖头大小的收音机,音量总是
开到最大,八个样板戏轮流播放。耳濡目染,样板戏的台词,我们个个都能倒背
如流,座山雕、栾平、胡传魁、刁德一的形象深入幼小心灵。实际生活中,间或
会从我们嘴里冒出戏中一二句台词。母亲说,也不学学扬子荣、郭建光这些高大
全的英雄人物。坏蛋的话一学一个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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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汉帅帅 2012-11-2 09:41
工棚的石灰墙体上,除挂有一排红颜色干粉灭火器外,墙上还时常会写点「
抓革命、促生产」之类的口号。
幼时,我记得我们家住在附23栋最东头的一间屋里。门口是一条小水沟。
三条水龙头流出的水汨汨从门口流过,一逢下雨,沟水暴涨,黄水满溢到门坎旁。
一天,倾盆大雨而至,我和隔壁元元、胖墩三人拿起铁锹铲子,挖些黄泥,搬些
碎砖,在门前垒起一挡水大坝,以阻挡雨水横溢入屋。忙乎半天,抗洪抢险完毕,
三人轮流洗洗泥猴般的泥手泥脚和泥浆点点的小脸,然后,三人一字排开坐在门
前,看着沟里急速下泻的汹涌沟水,童声合唱着那时为数不多的电影《打击侵略
者》中上甘岭战役的插曲,一条大河波浪宽……
雨仃了,不一会,沟里波涛汹涌的洪水也渐渐退去,小沟恢复了平日宁静。
太阳西斜,西天燃烧着雨后灿烂晚霞。大人陆续下班了,我老爹看看门口的污泥
横水,嘴上说,小子们,又不知在家捣什么蛋。接着一脚二脚踹向我们苦心孤旨
修建的大坝。大坝一下土崩瓦解,倾刻零落成一片残垣。我战战竸競地拿起铲子,
赶忙清理门口那一片废墟。
及至1998年夏,长江簰洲湾段出现连续洪水险情,《汉中晚报》那段时
间派记者连篇累牍地报道全民参与抢险情况。看完一篇篇身临其境的前方新闻,
放下报纸,我调侃,嘿,此事我在9岁那年就干过。
门前小水沟上游是一片小树林,树种以柳木为主。林子常年积水,深处盈米,
浅处没及脚踝,沼泽一般的地块常年生长着一些小鱼小虾,沼泽地边上,翻开土
块,泥土下面还有许多红蚯蚓。因家中饲养着二只蛋鸭,我放学经过那里时,时
常会撂下书包去抓鱼摸虾,间或挖点蚯吲喂鸭子。有一回,一不小心,脚下一滑,
人整个滑进沼泽深处,极其狼狈地爬将起来,浑身上下巳是满是污泥浊水,期期
期艾艾地挪到家门口,母亲看我那副熊样,责令我脱下污衣短裤到水龙头下冲洗。
低着脑袋在龙头下冲洗,隐约感觉有人在看,一抬头,隔壁胖墩眦牙裂嘴地在笑,
一边笑还一边用食指在自己脸上一划一划,羞羞脸,不讲脸,这么大了还打条瓜
在外洗澡。看着胖墩恣意笑话,不管自己身子洗净与否,我逃也似的跑回了家。
次日,到电厂子小上学,课间,他刚把昨日洗澡见闻刚讲了个开头,我冲上去和
他扭作了一团。三十多年以后,我俩同为野外送电人。记得有次上胖墩所在二工
区办事,闲暇时分,俩人聊及儿时趣事,我们笑得一仰一合。往事如烟哪。,又
一次去胖墩所在送电工区,是去参加他的葬礼。胖墩不幸倒在了施工中升起的铁
制扒杆下。胸佩白花,鞠躬再三,我与胖墩妻儿握别。他儿子活脱脱一副胖墩幼
时的模样,只是脸上多了一副玳瑁色的小眼镜。
电厂子小是我启蒙的母校,社会办教育在当时是普遍现象,老师是厂里员工,
学生是厂里子弟,一个厂区,一处校园,俨然一个小社会。一幢三层楼的教学楼
象汉字偏旁部首中宝盖头一般布局。横起的部分是一到六年级的教室,二头分别
是老师办公室。一天,学校里突然闯进一帮戴红卫兵袖章的人。不一会,大喇叭
里喊着要全体师生到操场集合,要揪斗校长。四十多岁的女校长披头散发地被喝
令站在台上一角,颈项上挂着白纸裱过的大牌子,牌子上黑笔书写的名字上画着
一个大红X。批斗会上,高呼过群情激昂的口号后,校长的脖子上被人挂上了一
双烂皮鞋。那双烂皮鞋是黑色皮面斜开口的样式,样子在当时还有些时髦。我不
知道一些人的举动究竟是为了什么。只所以我记忆深刻,是因为当天晚上女校长
自缢,把自己永远钉在了自绝于人民的耻辱柱上。厂区、宿舍区,一时间,到处
贴满了一张张墨汁未干的大字报,大字报时不时还配上一二张漫画。今天揭发张
三,明天批臭李四,儿时的我,觉得新奇好玩,完全没有意识到那是共和国史无
前例的一场灾难。
食肉者鄙,食阳者淫,食腐者臭,食辛者苦,食毒者恶哟……
197O年,批斗会、武斗逐渐少了,忽然,中苏关系交恶呈白热化状态,
据说老大哥这时要来打我们,学校于是发给我们一些白纸,要我们回家剪成条状,
呈米字形贴在玻璃窗户上,据说可防原子弹、氢弹。接踵而至的事是全民到处挖
防空洞。厂区挖、宿舍区挖、连学校操场一角也被我们铇了一个大坑。半夜,吃
完食堂打来的糖精稀饭,挖着挖着,困了乏了,和衣在防空洞里睡上一觉,竞然
觉得身上湿漉漉暖融融地。学校靠我们这帮儿童团一般年纪的人,自然干不了什
么大的土石工程,防空洞掘进了五六米后,洞内开始渍水,由于怕塌方而告仃工。
厂区、宿舍区丘陵上的防空洞此时则象模象样的建了起来,比《地道战》里泥巴
地道不知好上多少倍。清一色的钢筋混凝土结构,碉堡上还配有瞭望孔、射击孔。
零散布局的碉堡外还被人用白石灰写上″备战、备荒、为人民″的标语。防空洞
刚竣工时有专人看守,由于中苏战火只局限于边境珍宝岛地域,天长日久,宿舍
区防空洞基本上处于废置状态。防空洞一俟无人管辖,这下可乐坏了我们这帮野
小子,一帮孩子分别扮成八路军、日本人、老毛子,在这里重演了一场场残酷的
局部战争。曾被大人一度取缔的自制枪械,经修复后在战场上发挥了巨大作用。
元元爸在这之前,由于战备需要支援松滋461电厂建设,回来时,元元从松滋
军工厂搞了一大堆带弹夹的子弹壳。我们把鞭炮火药塞进子弹壳,用砸炮做成击
发引燃装置,从而改良了我们手中的战斗武器。武器进步,也大大提高了我方对
敌的战斗力。战斗中,我二度挂花,被俘后宁死不屈,额头曾被对手近距离地射
出二个大包。
[[i] 本帖最后由 七月又十四 于 2012-11-2 16:00 编辑 [/i]]
武汉帅帅 2012-11-2 09:42
文革后期,老干部重新掌权。清洗5。l6分子,声讨造反派头子罪行的活
动陆续进行。这期间,学校组织我们参观了造反干将洪涛的宿舍。展览办在灯光
球场附近的一间单身宿舍里,一间十几平米的房间内陈设着洪涛使用过的日式指
挥刀、王八盒子,还有苏制冲锋枪和集束手榴弹。武器杀气腾腾地在眦牙裂嘴,
木木地看完展览,我想,我要有一捆集束手榴弹,我第一时间要去小树林炸鱼。
手榴弹连人都可以炸死,炸起鱼来,保证一炸一大片。那我们家二只鸭子保证可
以吃得满嘴流油,天天下个大鸭蛋。铸剑为犁应是一件利国利民、国幸民幸的大
好事。
干什么正事我都爱走神,这是十年文革给我留下根深蒂固的老毛病。
学生没得课上,老师没得人可教,及至小学六年级毕业,胖墩用手在脸上比
划我露天裸浴,使劲说出羞羞脸的那个″羞″字甚至都没能学会写。无所事是,
于是乎,我们便撒开丫子猛劲地玩,那象现在的小学生,星期天,整天背着和自
己体重差不多的书包到处去培优,没完没了地培完语文接着培数学。奥赛考场上,
一副厚厚的眼镜片,仿佛要把一根根鼻梁压弯。记得我们班有个叫文青的同学,
小时曾患过面神经麻痺,病后嘴角老是歪着。但是,他家似乎特别有钱,平时,
二件的确凉衬衣换着穿,对了,他还有一条草绿草绿的军裤很是扎眼。那个时侯,
也没见他跟什么人学过,他用一副歪嘴,把放在上衣口袋里的一支口琴吹得惟妙
惟肖出神入化。一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让我们一班人曾听得声声入耳。我当
时问他,嘴歪了以后,是不是人特别有音乐天赋啊。我想,我什么时间嘴歪了就
好了。我的嘴一直没歪成,所以,豆芽菜一般的五线谱我只好念成123456
7,以后的岁月,我陆续购买了贝多芬五部交响乐乐曲CD,还把俞丽拿小提琴
协奏曲《梁祝》下载到手机里。没事时,331的命运主旋律那扣击命运之门的
敲打声与缠绵化蝶那撕心的呈示部,常常撞击着我的心扉,激动感叹,潸然而涕
下。不久,为了女儿,我在紫阳路汉中音乐学院旁边乐器商店,搬回了店内最好
的一架钢琴。我记得,那是我当年二个季度的薪水。你爹输在了人生起跑线上,
你却不能。我希望,黑白键盘上,能流淌出《黄河》的袅袅声音。结果,我听到
了一曲《愤怒吧黄河》片段。应试教育,真的害人不浅。孩子,如果你没有天分,
玩不转这架钢琴,老子宁愿把它劈了当柴火烧,用它煮上一碗白米稀饭也值了。
稀饭自然没煮成,天然气比木柴燃烧值高上许多,这架灰黑色的钢琴现在仍静静
地躺在书房,诉说着自己的无奈。
在幼时游玩的过程中,我觉得儿时的创造性丝毫不比现在背着电子琴到处学
习的孩子们差。条件简陋,创造条件玩,买不起闪烁着电火弧光的冲锋枪,我们
把废弃的自行车链条一截截折卸,把呈8字形的链条用铁丝固定,再找根8号铁
丝磨钝当撞针,一排呈8字形的单个链条组合成一支枪管,前端塞上一根红头火
柴,利用橡皮筋的弹力击打火柴头部,火柴梗霎时可射出二、三米远。依照如此
原理,我们制造了各式手枪和冲锋枪,不但能射火柴,经过一代代改良,还可发
射用废纸叠成的纸弹。子弹打在人额头上,刹时能起一青包。我们经过反复试射,
认可了自制火器的威力。由于试验使用了大量火柴,加之胖墩爸爸又是个老烟鬼,
他家恁票供应的火柴不久便告罄。当胖墩爹知道我们如此无端浪费家中宝贵物资
时,一个大巴掌毫不留情地搧在儿子脸上。听到胖墩挨打,我赶紧把我们家灶台
上的火柴抽了一半给他,我不敢整盒给他,怕大人知道后也遭掴脸厄运。依稀记
得,那盒火柴是红色封面,其上印着一个飒爽英姿的女拖拉机手,如果我记忆没
有失误,拖拉机手身着蓝色连衣工装,头发是齐耳短发那个样子。
兴趣在孩提时代是无限的。自制的军械被父辈无情摧毁以后,我们又改用细
钢筋做成呼啦圈状,再用铁丝做个推钩,一大帮孩子在起伏不平的泥地里看谁推
铁环推得快。斯时,我们还自己命名这项运动叫滚陀陀比赛。滚陀推完了,再搞
打珠子游戏,游戏模仿电影里游击战模式。战事中,隔壁元元往往点子最准,丈
许开外,他总能拿他的母珠击中我和胖墩的子珠,从而赢得一把把花花绿绿的玻
璃球,几个回合下来,我和胖墩好不容易积攒的水晶样珠子,尽被他一一收入囊
中。之后,他洋洋得意地抱着一个锈渍斑斑、装满五颜六色玻璃珠子的铁皮罐回
家。一路走还一路矫情,等明天大肚皮货郎来了,你们用东西换了珠子再来啊。
大肚皮他如果来了,别忘了还要换一块糯米敲糖给我啊。大肚皮货郎一周一般来
那么一次,第二天,我俩撇开他,去找黑子玩烟标去了,好不让元元继续得瑟。
玩烟标,是因为不久前,我有幸积到了一张珍贵的上海牡丹烟标,而且烟标品像
上乘。平时,牡丹烟不是我们工棚里的人消费得起的,价格是五角三分一包。五
角三分钱,那时我记得可以买十篮子西红柿。所以,胖墩爸爸平时嘴上叼着的烟,
总是无过滤嘴经济牌香烟,八分钱一包,我们称那烟叫秃屁股旱烟。偶尔他爹会
吸上一包园球烟,勿容置疑,那一刻肯定是国家有什么重大节日,否则他爹不会
那么奢侈。园球烟当时一角二分钱一包咧。
七十年代初期,厂里突然来了一个团政委,父辈们都称呼他军代表。每天,
他坐着一辆军用吉普去厂办公大楼上班,军代表的儿子每天早上则背着军用挎包
到我们子小上学,而且插班还插在我们班上,我清楚的记得他姓范。这小子长得
细皮嫩肉,我们给他起了个绰号叫范儿。在班上,我一直与一名叫珍珍的女孩同
桌,范儿来插班,老师叫我去跟胖墩坐,珍珍转而成了范儿新同桌。坦率地说,
珍珍真是个玉树临风的好女子。干净、整洁,姣好的鹅卵形脸庞上,黑漆漆的大
眼睛一闪一眨的仿佛会说话。最突出的优点是她从来都不大声说话,莺声细语地
和我交头接耳说上一二句,温柔的话语总让我感到声声入耳。看着她和新同桌并
肩的背影,坐在后排的我,不由心中升起一阵落寞。
当多年以后我和元元胖墩打起背包上山下乡,十六的范儿却在他爹的操作下
去当了兵,名曰送到部队去锻炼。这当然是几年以后的后话。送别范儿的欢送会
上,班上同学直勾勾地盯着胸前佩着红花的范儿看,范儿小白脸被映得通红,脸
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蓦然,我发现人群中有一双直勾勾的眼神,用余光斜视,
那眼光竟从珍珍黑漆漆的眼眸中射出,我顿有了莫名的沮丧。稍许,我象一只骄
傲的小雄鸡昂昂脖项上的头颅,我转过脸,向别处去。
后来小升初,上戴帽初一,几经调整座位,我又和珍珍同桌,课间,我毅然
走上讲台,拿了一截粉笔在书桌中央画了长长一条白色的三八线,以示咱们井水
不犯河水,过后,我看见珍珍黑漆漆的眼睛里竞噙满了泪水。直到后来学了医,
捡讨幼时作为,自嘲年少时分竟有成人雄性荷尓蒙的分泌,争强好胜啊。时值年
迈,每当忆及儿时,老狼沙哑的《同桌的你》会时不时在耳畔响起。
明天你是否想起,昨天你写的日记。明天是否还惦记,曾经爱哭的你。我也
是偶然翻相片,才想起同桌的你。你说毕业遙遥无期,转眼各奔东西。谁把你的
长发盘起,谁给你做了嫁衣。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安慰爱哭的你。年幼时分,
竟完全不懂儿女情长。
军队是无产阶级专政的柱石,军衣军帽在我们儿时眼里简直就是图腾的标志,
拥有一顶草绿色军帽,绝对不亚于现在大街上那个时髦女郎鹤立鸡群地背着一款
限量版的LV坤包那种沾沾自喜的感觉。军帽,那是我们的心仪。
当兵,当时应该是非常非常奢侈的愿望。然尔,把自己武装成准军人却是可
以办到的。
一天课间,范儿从教室出来,记不清谁出的主意,我和元元胖墩三人上前逼
住他,非要他明天把他当军代表爹的武装带借来一用。威胁不成,利诱一番,范
儿被逼无奈,只好答应我们。次日,拿到他捎来的武装带,我们拆下带头,在一
块泥巴上压了个模印,然后再搜罗一些工地上随处可见的废铝线线头,接着再用
泥巴做的鉗锅把铝线加以融化。稍后,将融化成水状的铝液倒入凹凸形状的槽内,
一副军用武装带就这样在我们手中诞生了。高兴之余,我们嫌铸件粗糙,经请教
住在西头、在厂里搞翻砂的一位大哥,他教我们在红泥巴模具里掺上了沙子,开
好进液孔。按他指点,一俟改完模具,复用焦碳燃起鉗锅,第二个皮带头铸件果
然漂亮了许多,不但棱角分明,五星图案还清晰可见。用锉刀打磨一番,再剪一
截绿色帆布一穿,一副自产武装带就扎在了腰间。那股高兴劲当时简直溢于言表。
穿着母亲手工缝制的绿军装,扎上自制的武装带,戴上父亲找警卫连战士讨要的
军帽,我和元元胖墩神气地在工棚前走着正步,学着警卫连战士那样出操。我爱
惜这身行头,胜过爱惜自己的眼睛。
一天下午,军帽上刚刚有了一丝汗渍,我赶忙拿到龙头下去清洗,然后挂在
屋檐下凉晒。一支烟的功夫,真的大概只有五分钟的时间,军帽竟然不翼而飞,
问遍所有的人,都说没看见。当时,我那个心瓦凉瓦凉地,仿佛世界到了末日,
我随后倒在床上哭得昏天黑地、悲痛欲绝加泣不成声。
[[i] 本帖最后由 七月又十四 于 2012-11-2 16:10 编辑 [/i]]
武汉帅帅 2012-11-2 09:44
文革中后期,厂领导班子实行了三结合,武斗少了,大喇叭恬恬不休的噪音
也少了许多。我们的工棚被拆掉,在原址上盖起了一样长短的红砖瓦房,宿舍区
也陆续建起了棋牌室、阅览室、灯光球场和游泳池。我们一帮野小子仗也不打了,
平时在俱乐部打打乒乓球,看看《长江日报》,每周六晚上,棸在小学旁边的球
场边看来访的武锅队、武重队的蓝球比赛。夏天,天气炎热时,我们花五分钱买
个门票到邻近球场边上的游泳池去玩水。时间不久,元元胖墩和我均告阮囊羞涩,
再也支付不起五分钱一张高昂的门票费用。不久之后,解决的办法忽地就有了,
我三人一致盯上了滚滚东去的长江。
通山矶是个良港,苏联援建钢厂同时,也援建了通山船厂,修建的船坞刚在
江边打了六根水泥墩子,苏联专家拍拍屁股也走了。一截孤彾彾的钢筋混凝土矗
在江中经年,我三人看了看这十米有余、被废弃的人工跳台,一下高兴坏了。学
校下午往往没什么课,况且大人近六点才能回家。夏初六月,这里成了我们新开
辟的游泳场。亲近大自然,又没什么人向我们索取一分一厘的门票,真过瘾。耸
立的十米跳台,人攀爬上去,然后嗖地一声就跳进了江里。尽管所摆跳水姿式不
对,有时胸腹大腿在水面摔得通红,那个玩得爽啊,简直惬意极了。遗撼地是那
时没有跳水教练指导,当时那怕有个省队一级的教练指导一二,之后到奥运会上
拼搏一番拿个把金牌,我想会比伏明霞在洛杉矶夺冠要早上若干年。
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我们模仿着伟人的湖南口音在冰冷的江水中嬉戏一
夏。俟有万吨轮船经过游玩水域,我们优悠于波峰浪谷之间,间或还会看到江豚
在大浪里一出一没。
好景不长,每天下午,到江中嬉水的事情不知怎么被家长分别知道了。我们
分别被一一警告,警告一次,又一次警告。无奈,江中游水的诱惑对于我们实在
是太大了。
一日下午,我们不约而同又去了江边。五时三十分,我蹑手蹑脚地回到家中,
母亲瞥了一眼我湿了又干、紧贴在头顶的长发,喝问,又到江里玩水去了。鉴于
此前巳有二次严重警告在身,我只有鸭子死了嘴巴硬。我们下午上的是体育课。
体育课在长江里上的。说完用食指在我上臂轻轻一划,上臂立刻出现一道白痕。
假话,上体育课汗都是从里向外出,江里水冷,汗根本出不来,皮肤一直收缩着,
所以外力一划,胳膊上白印子就出来了。你一个小屁伢,哄谁呀。正欲分辨,山
一样的老爹进门,听及此事,不由分说,扯下一根竹扫帚,把我按在床上,没头
没脑地朝屁股、大腿用力抽将起来。这顿竹子炒肉,吃得我是刻骨铭心。竹枝一
起一落,伴随着父亲的断喝,叫你不长记性。晓不晓得长江里一年淹死多少人哪。
在起起落落的噼叭声中,瞅得一个缝隙,我一个鲤鱼打挺飞跑出家门。一口气跑
到武钢炼铁厂堆得高高的矿渣山上方才仃下脚步,看看身后没有追兵,我才一屁
股坐了下来。屁股火辣辣地痛,小心翼翼掀起裤子,身上伤痕纵横,带杈的竹条
印子青一道紫一道地,仿佛屁股、大腿上生长了一丛兰花,斑斑的出血点犹如盛
开的花瓣。爹呀,你真是个工艺美术师,在儿子身上竞有如此杰作,从效果上讲,
你不折不扣是个行为艺术家。
第二天上学,看到元元左侧脸颊鼓得象发面馒头,那无疑是他爹干的造山运
动,然后,我俩齐齐关切地问胖墩受刑没有。胖墩说,他烟鬼一样的爹一把火钳
挥来,小腿险些被他打断。经历过这场暴打,我们懂得了爱是可以用极端方式表
达的,刑法也许不一,目的却是一样的。天性在儿时就这样被压抑,及至长大成
人,母亲闲暇时分,每每忆及那段峥嵘岁月时会说,棍头出孝子,社会当时那么
复杂,学校一天到晚不上课,不小心当了流氓阿飞怎么办。我接话,你儿子既没
当流氓也没当阿飞,在毛泽东思想光辉照耀下,他是正宗国军,虽没混个团长旅
长干干,却人模狗样地穿着白大衣,成为了国企一名革命干部,我怪声怪气学着
座山雕口吻讲话。你那芝麻绿豆大的干部,也就相当于清朝你祖爷爷当的那个甲
长,老爹插话,你祖爷爷清朝那光景,年薪是二担小麦。
叛逆就这样种在了儿时心田深处。压抑人性,秦始皇三千多年前曾经干得轰
轰烈烈,三千年后,一家一户的长者仍在上演着压抑儿辈的全武行。就连知书达
理的学校老师也概莫能外,封建卫道士的嘴脸同样在现实中表现的那么淋漓尽致。
一天上午课间,下了课的同学们准备去操场上做操,我忽然对办公室门旁的
电铃按纽发生了兴趣。伸手一按,电铃叮铃铃地响了起来。同学们慌里慌张地开
始朝楼下跑去。谁在按铃。一声断喝,雷老师一把揪住了我的衣领。接着,张老
过来批评,王老师过来教训,什么打乱了无产阶级司令部的指挥节奏啦,什么严
重影响了教学秩序与步伐啦,类似于阶级敌人的破坏啦。一大堆上纲上线、赅人
听闻的大帽子向我头上扣来。我清晰地记得,一群衣冠楚楚的老师没有一人跟我
讲一下电学原理,最后,雷老师责令我写出书面检查,并说,检查要深刻,要触
及灵魂,要发自心底地向毛主席他老人家认罪。全班如果通不过还要仃课继续写。
好不容易做完检讨,在凶神恶煞的一堆眼神中,我看到了一双悲悯的泪眼,那是
我的同桌珍珍黑漆漆的眼睛。下了课,珍珍对我说,改正了,你还是毛主席的好
孩子。我忽地泪眼朦胧。
斯时斯地,我清醒地知道,情愫的禾苗在那样的环境是不能茁壮成长的,尽
管是那样地弥足珍贵。那段时间,我清晰地记得,我们那排平房中间往着一个同
班同学叫童贞。童贞在校很红,是红小兵大队委。非常时期,老师经常安排她和
歪嘴战备值班。班值了三个多月,童贞突然发起胖来,肚腩日渐象防空洞前丘陵
般地隆起。我想,学生高干里,伙食怎么那样好,才吃了不到四个多月的小灶,
人怎么象头猪样肥胖起来。挖防空洞时,我使劲喝上几大碗不要钱的糖精稀饭,
体重却一点都不增加,人瘦得象只猴子。不久,我读到了大人诡异的眼神。接着,
童贞随后在我们视野里消失了,过了整整一个学期,她才重现校园。我记得巳转
班的她,上早操时,脸色蜡黄蜡黄地一副枯槁模样。
人作孽,不可活哟。
后来,有点顽皮的我忿忿地想,如果那个老师斯时借机给我讲一下电学原理,
其后爆炸的原子弹、氢弹说不定就会出自于老子之手。如果那个时侯老师在课堂
上那怕给我灌输一点《幼学琼林》方面的声律常识,嗣后,怎么也轮不到老狼那
小子在台上招摇地唱《同桌的你》。世界上该发明创造的东西都被别人发明了,
唉,也不给老子剩下那么一件二件,真气死人。
雷老师因为常年吸烟,而且长年抽塞一撮烟丝在烟斗里的那种烟,经年累月,
一副牙齿焦黄中透着漆黑。所以,被地里我们都不称他为老师,而是直呼雷烟斗。
后来,闻知老师身患肺癌,恻隐之下细细思想,似乎那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文革后期,我的小妹呱呱坠地。父母要上班,我那时又无太多学可上,照看
幼妹成了我儿时生活的一部分。
我们那排平房西头,住着一户回民,他们家其中一个叫虎子的儿子与我同学,
在隔壁班上就学。这时,元元和胖墩嫌我抱着妹妹累赘,玩起来不爽,他俩结伴
而行时开始不再叫我。于是,我只好一边抱着小妹,一边跟着虎子去放羊。虎子
家在宿舍区是不招人待见的,他家的羊开始是二三只,过了几年,逐渐演变成了
一群白羊。羊子拉屎撒尿随时随地都在进行,搞得整栋房子弥满着一股尿骚味。
一天,在厂区空地上放牧,羊群在过厂区铁路时,一只山羊不幸被火车辗死。回
民的饮食习惯是不吃暴毙动物的,于是,他们家便把鲜血淋漓的死羊送给了我们
家。水煮盐拌,一顿饱食,迄今我仍记忆着羊肉的膻香。
放羊的生活悄没声息地流逝,小妹体重一天增加。抱着实在嫌累,我就时不
时把她扛在肩上。突然,她在我肩上一阵挣扎,小妹竞从我肩上直坠于地,脑门
上霎时鼓了个大青包。人哇哇大哭,我一时乱了方寸,不知该怎么哄她。后来,
我跑到副食店,买了一个发饼喂她,她才方止住悲声。巳为人妇人母的小妹至今
额头上还残留一个浅浅的凹陷。
厂区食堂隔壁有一间制冷室,专门负责职工夏季防暑降温工作,平时生产一
些绿豆、牛奶冰棒。我和虎子放羊累了,就蹲在食堂台阶上小憇,间或碰到相熟
的阿姨叔叔来领冷饮,他们总会拿一二支冰棍塞到我们手上。牛奶冰棒真是好吃,
味纯又甜还有点香,完全不象今天喝奶,掺了三棸腈胺的牛奶总透出一股塑料味。
一天中午,十几个领牛奶冰棒的大人几乎都在小区居住,看着眼熟,一人给二根,
陆陆续续我们呑下了二十多支牛奶雪糕。小肚子开始冰凉冰凉,继而四肢籁籁发
抖,我和虎子赶紧跑到太阳下暴晒,晒了一阵也没起多大作用,看到不远处有堆
黄沙,我俩跑过去把自己埋在滚汤的沙堆里才最终解决问题。
物质匮乏的年代给我们身上留下了太多太多烙印。
八十年代初的一年除夕,举杯庆祝大妹接到研究生录取通知。席间,我说小
妹,你当年就上了个技校,怎么连个大学也没考上。小妹嫣然,「哥,这里有你
的功劳呢。你当年把我从背上摔下,一下就把我的IQ摔不见了几十分,所以呢,
我那个成绩只能上技校。大学、中专、技校,一考三录取,也相当于大学扩招后
的三本咧。上大学,那时才百分之五的录取率咧。多不容易呀,我一般喜欢和大
多数的革命群众混在一起。」看着小妹前额,我良久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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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汉帅帅 2012-11-2 09:46
徘徊在昔日一排排留下岁月屐痕的低矮平房和子小曾经人欢马叫的教学楼前,
往事历历在目。悠悠岁月,欲说当年好困惑。
一座装机容量仅六十六万千瓦时的发电厂,历经国际上的经济封锁、技术禁
锢,定向爆破掉标志性的百米烟囱,修成现在的易拉罐状,尔后又惨遭煤改油、
煤改油的技术改造,反反复复折腾,用时长达二十年余的时间,通山电厂才始告
彻底完工。虽然,通山电厂较嗣后陆续兴建的百万级新厂有着天壤之别,较之现
代化的核电又相去甚远。然尔,那有些落伍的巍巍厂房,却是共和国电建史上不
容抹煞的一抹亮色。往大处说,那是一座磨难的丰碑,往实在处讲,那是艰苦年
代,峥嵘岁月活生生的历史见证。
七十年代中后期,石化一处的人们开始向汉昌小龟山迁徙,准备开建百万级
的大电厂,而负责运行通山电厂的工人及家属也开始迁往钢厂职工新居。通山电
厂的建设,给后续大电厂的高速兴建,提供了宝贵的建设经验。日复一日,寒冬
酷暑,拉闸限电的日子与我们的日常生活渐行渐远。工人一村一排排红砖旧居,
也改由新近进厂无房的青工们居住。
踯躅在一排排红砖红瓦的平房前后,脑海里回忆着几十年前这里曾经发生过
的一糸列往事,我沉浸在一派感慨之中。靓仔,回来吃饭。一声年轻女高音打断
了我尘封记忆中的思绪。
看看有些落暮的天色,西沉的太阳把一片云霞烧成火状,虽是灿烂,毕竟与
东边晨起的骄阳有些许不同。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啰。
坐进车内,点燃引擎,反光镜中,倒映出那一排排我熟悉的红顶平房。车动
了,开始一尺一尺地向西边的汉昌城挪动,镜中轮廓状的一排排巳拆迁和待拆迁
低矮的红顶平房在视野中渐渐远去,并一一开始模糊起来……
从工人村驱车返回,翌日,我看到门口缓缓搀扶进一对古稀老人。我审视一
双沧桑岁月的老脸,眼轮沟壑间写满了隔年的沧桑和故事。恍惚间,我有些似曾
相识的一种感觉。这是你通山电厂子小的王老师,我的父母。瑜儿如是介绍。话
题象我家门前小沟里的水开始淙淙流淌,二代人围坐,古稀老者一番感概,一阵
唏嘘。岁月有痕,峰回路转,我忽地忆起了大院中,她们家中灿烂的五朵金花。
于是,《通山有一排平房》在我心底发酵。写出这段文字,我想一飨那些曾
经在那小平房里生活过、战斗过、健在的和已经故去的人们。我把它视作一束岁
月的花环,尽管花朵不是那么鲜妍璀燦. 悠悠岁月,欲说当年真是好困惑。
噢,通山,那一排排红砖红瓦简陋的小平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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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又十四 2012-11-2 16:20
文笔很流畅,看得出楼主功力深厚哈~:flower
但是如果能自己排版一下文章的话会更好哦~
这样既可以让文章整体看起来更美观,也减轻了读者的阅读疲劳哈~
舞文顶置的帖子上有一个发帖规则附带排版工具下载的~:handshake
haoting2000 2012-11-5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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