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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小格和他的热得快

　　　　　　　　　　　　　[b][color=Blue]曾小格和他的热得快[/color][/b]


　　蚊子是香港路上第十一家发廊里面众多北方按摩女中的一个，她所在的发廊
叫做" 伊人美" ，当然，这种发廊的名字在这条街或者其他类似的街上其实是不
重要的，重要的是坐在粉红色玻璃推拉门后的小姐们，小姐们是没人会剪头发的，
偶尔会进来一两个不识时务的要剪头的顾客，总是会引发一阵轻微的哄笑。蚊子
安静地坐在这群喜欢讲笑话的北方小姐当中，她有着一双细致漂亮的长腿和一条
将臀部裹得很紧的白色短裙。她已经没法让自己的裙子再短了，但是在这条街上
的竞争非常激烈和残酷，蚊子知道，想要让自己被客人挑中你就得竭尽全力。春
节眼看就快要到了，为了能有一个更好的境况回乡过年，最近蚊子起床后的化妆
时间突然长了很多，以前坚决抵制的伤害皮肤的含铅化妆品也开始大把大把地往
脸上抹，今天早上蚊子一边对着镜子扑着粉饼一边跟自己说如果今天再没生意，
她就要去买双黑色的鱼网袜回来穿上。

　　在粉红色的玻璃门里面，时间象块牛排被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偶尔进来的几
个顾客和另外几个小姐说说笑笑的上楼让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里韩国电视剧的蚊子
更加心不在焉。蚊子已经有两天没被客人带上楼了，为了让自己的情绪能够更稳
定一些，她很想去把自己这两天来的脏衣服给洗了，却又担心在洗衣服的时候错
过一两个万一对自己看上眼的客人。蚊子很犹豫但又不露声色地继续看着面前的
电视，看着那些被描绘得有些过分精致甚至令人不快的异国爱情。

　　曾小格是这个城市里大量闲散无业人员中的一员，他每天都带着他有些弱智
的理想和被压抑而缺乏燃烧的荷尔蒙在街上象只瓢虫一样四处游荡。他喜欢大片
大片空白的墙，那简直比女人的皮肤还过瘾。他的理想是成立这个城市里第一家
涂鸦俱乐部，最终有一天他可以合法地把这个城市最繁华的步行街当成自己的草
稿。他实在没法控制自己从小养成的在墙上涂抹以及写脏话的喜好，在他看来，
这和艺术有关。但大多数的城市是五讲四美不允许乱涂乱画的，所以此时他看上
去更象一个不折不扣的失败者，除了在租来的卫生间一样狭窄的家里，他甚至在
外边的大街上连个坐的位置都抢不到。他兜里还有５０块钱，这是上次他在一个
装修得象电工房的小酒吧的墙壁上画了一个乳房略微畸形的女人得来的。虽然他
和他的胃已经对饥饿已经基本养成了习惯，但５０块钱还是能让他解决掉很多实
际困难。他今天上街的理由就是要给自己买一个热得快，这个小玩意至少可以让
他在冬天里洗上一个代价不高的热水澡。

　　在回家的途中经过香港路，也许是路上风太大了，他鬼使神差地怀揣着一个
热得快走进了这家按摩店，他缩着脑袋，甚至连这家的招牌都没看清楚。

　　进门的时候他受到了小小的欢迎，他有些受宠若惊地看着面前这几位衣着暴
露的艳妆女子，她们在没有空调的房间里依然穿得不多，看上去北方女子大都觉
得南方的气候过于温暖。他犹豫地从这群有着夸张眼影的女孩中挑选到了有着一
双长腿的蚊子。曾小格一直都喜欢长腿的女人，他的母亲和姐姐都是两腿修长的，
包括和他第一次上床的女朋友都是，那双要命的长腿甚至差一点绞杀掉了他的全
部青春。

　　蚊子的眼睛亮了起来，站起身的时候将白色短裙向下整了整，然后挽起曾小
格的手臂迅速地消失在楼梯的夹层。

　　曾小格躺在床上的时候有些紧张，也可能是天气的原因让他略微有些发抖，
蚊子看出了这位年龄不大的顾客身上的窘迫，她温柔地给曾小格先按了按肩膀，
这是一种令人很容易放松的方式。

　　剩下的４４。５元钱让曾小格很清楚自己最多只能接受一次暧昧的按摩，但
蚊子可不这么想，老父母在乡下修的砖房还只修了一半就停工了，就更别说那些
乳白色的在乡下看起来还算高档的条形瓷砖了，这是多病的老父母最后的心愿，
也是她将来的新房。对蚊子来说，每一个顾客都有可能给她带来一些砖头，她告
诉自己得抓住任何一个机会。

　　两个人开始在这间四周贴满泳装美女挂历昏暗而充满潮气的房间里聊天，曾
小格嗫嚅地问了一些毫无逻辑甚至显得愚蠢的问题，然后恭唯蚊子比自己所见过
的任何一个打字员都长得漂亮。蚊子丝毫不介意这位顾客的胡说八道，她尝试着
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来挑逗这位看上去不太有钱但是也说不定的年轻顾客，她接
待过很多这样青春期才过不久的顾客，他们在一开始的时候都有一些胆怯和紧张，
以及说话不连贯，她要尽快取得曾小格的信任以便他心甘情愿地脱掉衣服。蚊子
已经不够年轻了，不过她仍然告诉自己要有信心。

　　你的手很冰呢，蚊子抓住曾小格的左手，轻轻地摩挲着，用指肚在他的手心
轻轻划着一个又一个的圈，甚至还体贴地对着曾小格的手哈了一口气。曾小格在
床上轻轻地打了一个颤，这让蚊子更加笑意十足，她用两只手将曾小格的左手搓
了搓，然后迅速把它放进了自己的胸口。

　　你不冰么？曾小格没有想到蚊子会这样，心跳一下子就快了起来。蚊子笑得
更厉害了，说我不怕冷的，北方多冷啊，我小时候冬天都没洗过热水澡。

　　啊，为什么？

　　那时候柴禾都拿来挑去卖了，蚊子说。蚊子现在谈起自己的以前，就象是在
谈论别人的一个笑话。她已经越来越不会为过去辛酸了，她也不过多埋怨什么。
自从她十四岁离开家，总的来说，她觉得生活还是向着一个看似美好的方向在发
展。经常能不间断地得到一些回报让她对生活还不至于失去信心。

　　曾小格有点傻眼了，他压根都不会恰当地安慰人，但如果表现出对蚊子的怜
悯的话那显得廉价而且虚伪。

　　现在这里的老板也很抠的，热水器也不装，小姐们都在外面澡堂子里去洗，
我懒得去，反正我也不怕冷。蚊子一边继续说话一边很失落，她都已经这样了，
但曾小格的手在自己的胸口象个死人的手不仅捂不热，甚至连自己的乳房他都不
抓一下。在蚊子的脑海里，一些乳白色的长条形瓷砖正在墙上纷纷剥落。

　　曾小格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他假意闭着眼睛，手僵硬机械地放在女人柔软
光滑的胸前，他其实很想尽情地享受一下温暖和柔软的感觉，但付不出钱的尴尬
让他有些痛恨自己，这比阳萎更令他难过。

　　蚊子把曾小格的手放在胸口，顺时针，逆时针，然后干脆解开内衣，曾小格
仍然闭着眼睛，除了呼吸有些不均匀，手还是冰冷坚硬，一动不动。

　　几分钟后，蚊子终于有点受不了了，在她看来，嫖客的意兴阑珊更象是一次
屈辱。她把曾小格的手从自己怀里抽了出来，悻悻地说，我是不是不漂亮，如果
不喜欢你可以换小姐的。

　　这话让曾小格慌张极了，他马上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使劲摇头说没有没有，
怎么会呢。

　　那你怎么又不看我又不碰我呢，蚊子有点气愤，她习惯了语言和动作都直接
的嫖客，一次才１００的价格是不能指望有多么丰富的服务的，蚊子偶尔会对一
些英俊的客人宽容一点，但是曾小格看上去并不比这个城市里任何一个水泥工人
好多少。

　　我今天没带够钱，我只是想来按按，对，按一按。曾小格说话已经全无底气
了，他经常在这种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情况下选择让自己说实话，可是实话也经常
让他觉得羞耻，他现在很慌乱，看上去很想逃离这个令他尴尬的房间。

　　一个出门连身上１００块钱都不带的男人通常是很容易让人鄙视的，蚊子看
着眼前这个自尊已经脆弱得不堪一击的男人，想起自己一辈子懦弱而多病的父亲，
他们都是说话嗫嚅，神情游移，头永远都抬不起来的人。

　　你有多少？蚊子斜着眼。当４４。５元钱摆在蚊子面前的时候，蚊子略微考
虑了一下，她可以骗老板娘说她只是进行了一次普通的按摩，呆会和曾小格下楼
的时候曾小格肯定是不会拆穿，那么老板娘就只会抽走十元钱，剩下的就还能有
３４。５元归自己，平常一次１００的服务，老板娘会抽走３０元，７０- ３４。
５= ３５。５，等于今天少赚３５。５元……

　　曾小格在一旁已经开始系鞋带，蚊子的沉默让他以为蚊子正在心底暗暗嘲笑
自己。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到自己租来的小房间里，用今天买来的热得快烧一桶水，
洗上一个热水澡，然后迅速上床，把这个糟糕的下午给忘掉。

　　在他起身的时候，蚊子忽然用力把曾小格往床上一拉，曾小格和他的鼻子一
起摔进一堆散发着一些异味的棉被里。

　　走在明亮的大街上，从那些漂亮而且色彩丰富的橱窗前经过的曾小格有些踩
在棉花堆上的感觉，他仍然觉得自己刚刚象是做了一个梦，他看着自己的手，那
些光滑柔软潮湿的感觉似乎还停留在上面。过剩的荷尔蒙一经释放，就象是抖落
了一身的灰尘，他有些莫名的愉悦。

　　蚊子继续在楼下不动声色地看着韩剧，她每天这样看这部电视剧已经有好几
天了，但是还没有记住这部肥皂剧的名字以及里面的男女主人公。终于她又等到
了今天的第二个顾客，她笑眯眯地把这位长得象个屠夫的顾客带进了刚刚那个房
间，这一次她很顺利地得到了生意，在床上翻滚的时候，蚊子有些疼，她忍不住
想用力抓住旁边的一堆棉被，伸手的时候，她抓到了一个热得快。

　　曾小格终于在街上找到了一个可以坐的长椅，他想象着全身赤裸的蚊子在雾
气腾腾的卫生间里用热水从头淋到脚，水在蚊子还未来得及衰老的皮肤上流动，
经过长长的脖子，还有白嫩的乳沟，臂弯，肚脐，漂亮细腻的脊背和脚踝，然后
滴落在铺着廉价彩色马赛克的卫生间地板上……

　　曾小格的对面是一间看不上不太景气的小酒吧，招牌上的灯都坏了几个，他
鼓了鼓勇气，准备进去碰碰运气。生活虽然总是乱七八糟令人沮丧，象一堆坍塌
的积木，但曾小格相信一切逐渐都会好起来。

　　穿过人行横道的时候，这个冬天开始寒冷起来，曾小格觉得自己迫切地需要
一个热得快。

[[i] 本帖最后由 080 于 2012-2-5 15:58 编辑 [/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