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憂子 2011-10-1 03:05
赢城讨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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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城讨债女[/color][/size]
（一）
１１月２５日星期二，下午上班后，李光宗告诉周哲一件事情：「赢城市慕
容晓慧，明天过来，她上午打来电话，让转告马经理明天上午１０点至１１点在
公司等她。我告诉她，经理换了，她让我转告你。咱们公司，欠人家厂子货款还
有８万多，她每一次来要账，都没有空手回去，马经理都给张罗点儿，要不，就
不走。还有，中午得管饭，好坏不挑，马经理领家去，下碗挂面也行，赶上公司
有客人，就跟着陪客人吃，能喝酒，会唱歌，客人还以为是公司公关部经理呢。
经理，你得有思想准备。」周哲说：「我知道了。」
李光宗是第一次给周哲这样介绍债主的，所以，周哲对李光宗的提示很重视，
知道自己可能要来麻烦了。
（二）
第二天，周哲上午处理几件事情之后，还真没有敢走。不知道一会儿是「狼
来了」呢，还是叫守株待兔。
快１１点了，慕容晓慧才来。
她轻轻地敲门。周哲说：「请进。」
慕容晓慧应声进来，站在门口略停，礼貌地示意一下，说：「你就是周经理
吧，对不起，我又来添麻烦了。」
周哲说：「请坐吧。」
由于李光宗的提示，让周哲对慕容晓慧特别注意。慕容晓慧３０岁上下，披
肩发很长，黑亮还很柔顺，眼睛不大却属于含情脉脉那种，鼻子、嘴也不大，椭
圆形的脸也不大，鬼斧神工地组合在一起，再加上白净的肤色，显出聪慧文雅、
落落大方。慕容晓慧有１。６８米至１。７０米的个头，不胖不瘦，穿一身新款
时尚的牛仔服，显出两条腿修长笔直，一双白色旅游鞋，几乎没有一个污点儿。
没有干部的呆气，没有工人的粗气，没有知识分子的儒气，她就是慕容晓慧，一
个活生生的女人。
慕容晓慧也很注意周哲。这个周经理，跟社会上的企业公司老板不一样，像
一个很有学问的教授，又不是书呆子，其貌不扬，就是年龄大了点儿，总得有５
０岁，最大的特点是，跟马经理的气质不一样，可能性格秉性也会不一样。
慕容晓慧说：「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就想今天早一点儿赶到莫秋，好像有
人等我似的。我赶的是赢城至莫秋的第一班公共汽车，应该９点到莫秋市，我到
学校公司也就９点半。没想到，走有一半儿多的路程，汽车抛锚了。还是找附近
汽修厂来人给修好的，十年九不遇的事情，让我赶上了。我预感，此行不会很顺
利。」
周哲听出来，慕容晓慧是拐着弯地不让他为难她。女人最敏感的是对方的尊
重、关注和理解，敢出来讨债的女人，骨子里都是不惧硬、不到黄河不死心的人，
也是很有脑子和办事能力的人。所以，周哲说话很谨慎，故意绕开主题。说：「
坐汽车２个多小时，很辛苦。我过去，出去推销产品，一天坐五、六个小时汽车
是常事，尤其是南方一些省份的盘山路，从车窗往下一看，就像车贴着山涧走似
的，立陡立崖的看不见底，那汽车要是抛锚了，还不知道啥后果呢。你的名字，
像日本人的名字，好像叫慕容或是慕容小姐，更适合中国人的习惯。」
慕容晓慧觉得周哲这个人说话很顺耳，说：「慕容是复姓，名字是晓慧，合
在一起，就土不土、洋不洋了。我不是小姐了，孩子都五岁了，就叫慕容吧，多
数人这么称呼我。」
周哲想了半天儿，也不知道聊点儿什么好，毕竟不熟悉，也不知道对方避讳
什么。嗨，就随意吧。说：「慕容，你不像工人。」
慕容晓慧说：「我中专会计专业毕业。毕业后，进到工厂财务科当会计，原
来也想再读一个夜大函授的大专、本科，怨我自己没主意，结婚早，什么都耽误
了，现在后悔，什么都晚了。」
周哲说：「怎么晚了呢。你多大结婚，孩子都五岁了？」
慕容晓慧并没有避讳，说：「２５岁结婚，今年３２岁了，已经是孩子的妈
妈，人到了黄花瘦的时节了。」
周哲很用心地看了慕容晓慧一眼，脱口而出，说：「你长相，和实际年龄有
差距。」
慕容晓慧很敏感，说：「周经理，你不是要说，我很大或是很老吧？」
周哲说：「如果你长得比实际年龄大，我就说你很成熟、很老成了。实事求
是地说，你长得比实际年龄要小。」
二十多分钟过去了，谁也没有往正题上说，竟说一些没用的。为什么这样呢？
周哲想，人家大老远的来讨债，中途车又抛锚，心里本来就不顺，几句话把人家
打发了，有点儿太残酷了。如果一下子没有解释清楚，或让人家误解，很可能更
麻烦。慕容晓慧呢，她想，这个周经理不是奸诈诡异、沾花惹草的那种人，从神
情上可以看得出来，他兜圈子，可能有不好说的话，自己嘛，也有点儿鬼使神差
了。
周哲说：「慕容，中午了，让我们出纳员关丽娟陪你吃点儿饭，我下午１点
准时来办公室，咱们说正题。」
慕容晓慧说：「好吧。」
其实，慕容晓慧想在吃饭时，从出纳员嘴里知道一些公司的底细和周经理的
为人。
（三）
下午１点半，慕容晓慧和关丽娟才回公司来，关丽娟把慕容晓慧送到经理室，
说：「经理、晓慧姐，有事儿叫我。」随后走了。
周哲说：「慕容，上午时间剩不多了，所以我避开正题。你是聪慧人，心里
一清二楚，没有咄咄逼人，是出于礼貌。我这个人，不习惯绕弯子说话，你先看
看我们公司债权债务明细表和有关贷款情况资料，这是我来公司以后，由财务室
清理并整理的。你是会计，一看就明白。然后，咱们再商量还你们厂子欠款的问
题，你看，这样行不？」
慕容晓慧点点头，周哲从抽屉里把那本材料拿出来。慕容晓慧走过来，双手
接过资料，坐在沙发上仔细认真地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周哲虽然镇静地坐在那里，
眼睛却不时地看着慕容晓慧的神情变化，因为他不知道，接下来是心平气和还是
面红耳赤……
３０分钟，足足３０多分钟，慕容晓慧终于看完了，起身把通力公司债权债
务明细表和有关贷款情况资料还给周哲，平淡地说：「周经理，还有一个单位，
约好下午过去，明天上午我再过来。再见。」
她走了。
（四）
周哲觉得奇怪，这个赢城讨债女慕容晓慧有点儿微妙。
周哲把出纳员关丽娟叫过来，问：「你和慕容晓慧吃饭那么长时间，都谈什
么了？」
关丽娟说：「经理，我们一会儿就吃完了。她让我陪她出去买点儿东西，我
想借机会把公司情况好好跟她说说，我知道，她是来讨债的。经理，我觉得这个
慕容晓慧，今天有点儿奇怪，对公司债权债务情况听得好像不那么上心，竟问跟
你有关的事情。」
周哲毫不在意地说：「都问什么了？」
关丽娟说：「你原来是干什么的，都在哪个部门干了，为什么要到通力公司
来，都遇到什么难题了，还问你的为人、脾气秉性什么的。你说她，讨债就是来
要钱，竟问毫无相关的事情。为了不让她扫兴，怕给你谈判带来麻烦，我是实话
实说了。」
关丽娟走了，周哲琢磨慕容晓慧要演哪出戏呢。
（五）
４点多钟，慕容晓慧给周哲打来电话，说：「下午很顺利，这里的老板非要
请我吃饭，不给面子就不给钱。我说，你是我的好朋友，是大学公司的经理，你
来，我才能去吃这顿饭。他让我请你过来，认识认识。」
周哲说：「慕容，人家请你，我去，不是扫大家的兴嘛。」
慕容晓慧语气很重地说：「你是保护伞，有威慑力。」
周哲不是爱吃吃喝喝、热热闹闹的人，尤其是跟陌生人在一起。说：「慕容，
我知道，你在莫秋市还有朋友，我不爱交际，去不合适，弄不好，你、我都尴尬。」
慕容晓慧说：「我就想，让他们认识认识你这个大学老师。」
周哲心想，自己跟人家又不认识，又没有生意可做，往那儿一坐，说什么啊，
木呆呆的，不是自己作践自己嘛。推辞说：「慕容，对不起，我还是不能去。」
这下，慕容晓慧生气了。说：「好，周经理，如果今天晚上你不准时来吃这
顿饭，明天你就准备好欠款的三分之一，至少四分之一，让我拿走。如果你准时
过来吃饭，明天我就不去你们公司了，直接返回赢城市，明天，你和我不用再商
量欠款事情了。真是的，让我说了这么多话。周经理，你听清楚没有？」
周哲怎么没听清楚，去吃饭和还钱，两者任选其一。真是怪事，周哲琢磨琢
磨，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不过，她不会有恶意，也不会对一个刚刚认识的大男
人，设什么圈套、布什么陷阱，自己想的太多了。重要的是，要是不去吃这顿饭，
明天哪来钱还她啊，就是鸿门宴也得赴啊。就说：「好吧，我跟我爱人请个假，
准时过去吃饭。」
慕容晓慧说：「６点半钟，我在凤凰楼酒店一楼大厅茶座那儿等你。」
（六）
晚上６点３０分钟，周哲准时出现在一楼大厅。
慕容晓慧在茶座那儿，一眼看见周哲，站起来摆摆手。周哲也看见慕容晓慧，
简直是鹤立鸡群，周哲点头示意，径直走过去。
慕容晓慧说：「这杯咖啡是给你的，喝完了，咱们就上楼去。」
周哲说：「喝什么咖啡啊，对我来说是浪费。」
慕容晓慧说：「你以为我掏钱呢，有人买单。」
周哲说：「不怕你笑话，这儿，我经常路过，只是远看，从来没敢进来瞧一
眼。」
慕容晓慧说：「为什么？」
周哲说：「囊中羞涩。」
慕容晓慧说：「什么囊中羞涩，不就是兜里没钱嘛。」
慕容看看周哲神色，觉得话说得太直白了。连忙解释，「对不起啊，我忘了
知识分子要面子，说话没轻没重。」
周哲说：「没关系，都咬文嚼字，咱们就没法说话了。」
说话间，慕容晓慧站起来，走出茶座，冲一个人说：「陈老板，多有缘啊，
在这儿看见你，有客户啊？」
周哲转过头，看见一位个头不高的中年男子走过来，西服革履系一条又宽又
厚深红色领带，有点儿秃顶，肥头大耳的，好像比自己大几岁。
陈老板说：「有客人啊？」
慕容晓慧说：「莫秋大学的老师，校办科技公司的经理，不是客人，我的朋
友。」
陈老板一边说话，一边走过来，周哲礼貌地站起来。
慕容晓慧指了一下陈老板，说：「这是我们厂子的衣食父母，最重要的关系
客户，陈大老板。」
慕容晓慧又指了一下周哲，说：「这位是莫秋大学通力公司周总经理，是我
老师介绍给我的朋友，实际也是我的老师。」
陈老板主动递给周哲一张名片，周哲出于礼节，也给对方一张名片。相互寒
暄几句，陈老板就走了。周哲转过身坐下，也没注意陈老板什么。
周哲和慕容晓慧慢慢地喝着咖啡，闲聊着。大约１５分钟左右，一位服务员
过来，彬彬有礼地说：「慕容小姐，三楼３１８包房，请你们二位过去。这是一
位老板让我给你的纸条。」
慕容晓慧说：「谢谢。」随手打开纸条看了一眼，高兴地说：「周经理，咱
们上楼。」
（七）
周哲和慕容晓慧走到３１８房间门口，服务员女孩把门推开，说声「二位请
进。」
慕容晓慧示意周哲前边走，周哲就先进去了。回头一看，服务员女孩在跟慕
容晓慧小声说什么。随后慕容晓慧才跟进来了。
这是星级饭店，包间装饰、摆设就不用说了。周哲奇怪两件事：一是没有主
人，二是餐桌上放着六个菜，一瓶白酒是五粮液，八厅青岛啤酒，三套餐具。周
哲脑子里一下子浮现出电视剧里的陷阱、谜局，脑子直打转，站在那半天儿没说
话。
周哲的一举一动，一个神色，慕容晓慧早就注意了。她看出周哲的疑惑，走
过来，说：「周经理，你先请坐。听我解释完了，你可以马上就走，我也走，我
不恼你。」
周哲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会是空城计、鸿门宴吧。」
慕容晓慧说：「周经理，下午，我去陈经理那儿要债，就是刚才和你见面的
那个陈老板，他答应还我们厂子一部分欠款，条件是我陪他喝好。我答应了。」
不知周哲哪来的冲动，一听，火了。说：「他犯浑，你怎么跟着胡闹，你不
知道酒后无德吗？」
慕容晓慧有点儿委屈，又有点儿无奈地说：「我怎么不知道，这不迫不得已
嘛。不过，陈老板酒量我知道，七八两白酒，一斤肯定倒下。」
周哲好奇地问：「你跟他喝过酒？」
慕容晓慧看周哲平静了，说：「喝过，不是单独喝的。我和我们厂子老板，
陪他喝过酒。我和一个朋友一起，陪他喝过酒。」
周哲也不知道是关心，还是怜香惜玉，说：「陈老板酒量那么大，你怎么陪
啊？」
慕容晓慧说：「周经理，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白酒、啤酒，我喝多少都不
醉。我也不知道，我究竟能喝多少。这次，陈老板保证，不做不是人的事，可我
不能不防啊。我就提出，要叫一个男性朋友来，否则，这酒无论如何我不能陪。
陈老板答应了。我告诉他，我找的是滴酒不沾的大学老师、校办公司的经理，你
不得逼他酒，就咱俩一对一地喝。陈老板也答应了。」
周哲明白了，这里还有一套餐具，是主人陈老板的。就说：「陈老板是主人，
为什么不在这儿？」
慕容晓慧深情地看着周哲，自豪地说：「是你把他撵走的，他当然没趣地走
了。」
周哲觉得被冤枉了，说：「我什么时候撵过他呀？」
慕容晓慧说：「陈老板是老狐狸，爱耍鬼心眼，他以为我是在诓他。５点半
接我过来，在车上非要跟我打赌。」
周哲急切地问：「你们赌什么？」
慕容晓慧说：「他小瞧我了。他说，来的不是大学老师、公司经理，就让我
把人撵回去，如果是，他滚回去。我说，真是大学老师、公司经理来了，你走了，
这顿饭我也请不起啊，我不是耍朋友嘛。陈老板答应，他先买单，然后走人，明
天的钱，按照说好的数给支票。还叫板：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跟我击掌为誓。
他的司机都笑了，还拍马屁说老板准赢。」
慕容晓慧把服务员给的纸条拿给周哲。周哲打开一看，写道：「慕容小姐，
我输了，你赢了，楼上３１８包间安排好了，已经买完单了。陈天顺。」
慕容晓慧说：「刚才服务员小声告诉我，陈老板说，如果再加什么，控制在
１０００元以内，不用咱们结账。周经理，你说说，他这不是有病嘛。」
周哲说：「这个陈老板啊，财大气粗、任赌服输，可也够怪的了。」
慕容晓慧望着周哲，就看着周哲的那两只不大而深邃的眼睛，说：「我解释
完了。周经理，你说不吃，咱们走人。我可没吃饭呢，你得请我吃晚饭，快餐也
行。你决定吧。」
（八）
看来，今天晚上，周哲无论如何都得陪慕容晓慧吃顿饭了，不管在哪里。
周哲稍微停一会儿，不慌不忙地说：「不用马上走，也不用急着吃。你听我
讲一个真实的故事：三年前，我们学校两个女学生到一家饭馆吃饭，看见橱窗里
招牌写道，‘蒸熊掌１０００元一只。’这两女大学生琢磨，什么玩意儿也不值
１０００元一只啊，一定是写错了，准是１０元钱一只，笔误１０后边多填两个
零。一个女生说，‘咱还是问问吧’。另一个女生说，‘你看这饭店门脸儿，是
给工薪阶层开的，整那么贵的东西谁吃呀’。前一个女生说，‘也是的，这小饭
店，一天也不一定能挣１０００元钱。肯定是１０元钱一只，咱俩进去尝尝’。
两个女学生进去找一个位子坐下。服务员说，‘二位小姐要什么？’女学生说，
‘蒸熊掌两只，两个二两米饭’。服务员高喊，‘蒸熊掌两只，米饭二两两碗’。
大约２０分钟饭菜上来了，不到１０分钟两个女生吃玩了，扔下２１元就走。服
务员说，‘两位小姐，２１元不够’。两个女学生急了，‘你们想讹人呀，蒸熊
掌两只２０元钱，米饭４两１元钱，一共２１元，你们不识数啊？’服务员一听，
大声喊起来了，‘是我不识数，还是你们不识数，蒸熊掌一只１０００元，那清
清楚楚写着呢。’两个女生说，‘我们以为１０元钱一只呢。’老板听到外边大
声吵，赶快跑出来。问清楚情况，说，‘两个女孩，赶快给家长打电话吧，２０
０１元和２１元差得太离谱了。’两个女大学生都是外地的，知道自己错了又怕
丢人，还没有钱。老板把她们扣了好几个小时，最后，两个女学生说出学校和老
师的名字、电话，学校来人把学生领走了，钱是老师给垫付的。」
慕容晓慧说：「你们大学都是高智商的，还出这种事？」
周哲说：「我说这个真事，是提示咱们俩，吃完这顿丰盛晚餐，别走不出去。
那我在学校就成了一则醒世新闻了，‘周哲和漂亮小姐凤凰楼吃饭不带钱耍无赖
’。慕容，我们别让陈老板给耍了。」
慕容晓慧说：「我清楚，陈老板不能耍我。为防万一，还是先搞清楚。服务
员，你进来。」
服务员在门外听见屋里喊人，急忙进来，问：「什么事？」
慕容晓慧说：「把领班经理叫来，快点儿。没看见我们没动筷吗？」
服务员说：「请问二位，哪儿出问题了？」
慕容晓慧说：「问题大了，跟你没有关系。如果领班经理不来，就把总领班
叫来，要不，我自己去找你们老板。」
服务员看慕容晓慧那股骄气和娇气，不是等闲之辈，又不知道出的什么问题，
急忙去找领班经理。一会儿，领班经理进来，说：「我是三楼领班经理，请问二
位有什么事情？」
慕容晓慧说：「请你把陈老板签的菜单给我们拿来看看。」
领班经理说：「３１８包房，酒菜是陈老板安排的，一共三位，两位客人。
这不，他跟我说，他打赌输了，输给一个叫慕容小姐的，所以先把单买了，还挺
高兴地走了。我经手办的，钱已经给过了。一会儿，我让服务员把陈老板签单拿
过来。」
领班经理走后，服务员把陈天顺签单送过来。上面写「钱已付清。陈天顺。」
周哲说：「１８００元，太贵了。」
慕容晓慧说：「这些人，欠钱不给，吃喝不吝啬。」还一边说，一边核对桌
上的酒菜，清蒸甲鱼、钻沙桂鱼、烧鹿筋……
周哲说：「是我虚惊一场。」
慕容晓慧说：「陈老板是老狐狸，你是老猎手，都够狡猾的了。」
周哲和慕容晓慧互相看着，会心地笑了。
（九）
周哲和慕容晓慧对这里环境、桌上酒菜并不感兴趣，只是想借机会说一会儿
话。
慕容晓慧说：「周经理，叫得有点儿生分，我叫你周老师吧。」
周哲说：「可以。」
慕容晓慧说：「今晚这顿饭，首先是我给你解围，周老师，你应该感谢我；
其次嘛，是你替我解围，我慕容晓慧应该谢谢你。咱俩应该喝一口酒，你啤酒、
我白酒，只敬酒、不劝酒。」
服务员过来，把五粮液打开，慕容晓慧接过酒一边倒一边说，「出去吧，不
叫就不用进来了。」
服务员退了出去。周哲自己打开一罐啤酒，说：「慕容，谢谢你，今晚请我
来，谢谢你这个人。」
周哲和慕容晓慧碰了一下杯，都喝了一小口。慕容晓慧说：「周老师，你知
不知道，你承认不承认，这顿饭首先是我给你解围。」
周哲抬起头，把目光移到慕容晓慧的脸上，两个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对视着，
好一会儿，周哲移开目光，说：「我知道，我也承认。」
慕容晓慧说：「周老师，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周哲说：「下午，你没提欠款的事就走了，还有，你说，陈老板还你们欠款
的条件是让你陪他喝酒，我过意不去，不知道怎么回儿事，实际是心里不好受。」
说完这句话，周哲情不自禁地看着慕容晓慧的脸，确切地说，是眼睛。是深情，
还是感激之情，周哲自己也说不清楚。
慕容晓慧好像漫不经心，实际上，眼睛的余光一直没有离开周哲，看他的手，
看他的脸，看他的眼睛，揣测周哲的心里。说：「我的直觉没有错，你是诚实守
信、有情有义的人。」
周哲说：「我也有难言之隐，我羡慕陈老板的财大气粗和阔绰。」
慕容晓慧坦白地说：「今天上午，不知道怎么回儿事，你故意说一些没用的
话拖延时间，我心里明白，却情不自禁地跟着聊。我观察你的性格和神色，不是
本色表演。过去都是马经理陪我吃饭，中午你避开，说明你不是酒色之徒和低三
下四之人。中午，我让关丽娟陪我出去，我是了解你和公司的情况。关丽娟也不
是能说会道的女孩，她跟我说了，你来公司请回下岗工人和不顾情面辞退专家、
外招人员的事情，还有学校没有兑现承诺，使你陷入困境的事情。清理公司债权
债务，本来是学校照章办事的职责，你仅仅是为了心中有数，迫不得已让财务室
做的，至今没有向学校汇报。说你连法院都不在乎，说你是不做违心事的人。关
丽娟建议我，像执行法官一样，核查你们的往来帐和现金帐。她说我，不会相信，
也不会忍心把账面上那点儿钱拿走的。说你工资，比在原来单位当副总时少拿多
了……」
慕容晓慧话说得很慢，或多或少掺杂了个人情感，一直用眼睛看着周哲，心
情很凝重。她接着说：「女人对女人更了解，故事不是现编的，我相信关丽娟的
话。下午谈话，你开场直来直去又不是直截了当，我觉得，我对你的为人和本色
没有判断失误。我很认真地看了你们公司债权债务明细表和贷款情况说明，除了
复印件就是会计手写的，有学校派来监督的会计的签字，这是责任，也是真实。
逼你，我不忍心，不逼你，我来干什么的。」
慕容晓慧说着，低下了头。看得出来，她是在控制着自己，不想流露出来太
多。周哲很感动，没想到，慕容晓慧这样理解自己、同情自己，除了自己爱人王
心华之外，她是第一个。说：「慕容，谢谢你，让你为难了。我敬你一口酒吧，
我大点儿口，你随意吧。」
周哲这一大口喝了半罐，显然喝得心情难受，男人嘛，就是自尊。
慕容晓慧一口把杯子里的白酒喝光了，自己又把酒杯到满了。说：「周老师，
别把气氛破坏了。」用手指了一下桌上的一道菜，问：「周老师，你知道叫啥名
字吗？」
周哲说：「菜单上写着‘清蒸甲鱼’。」
慕容晓慧说：「那是学名、雅名，我问的是小名、诨名。」
周哲说：「还真不知道。」
慕容晓慧故弄玄虚，憋了好一会儿，才说：「你看，这里边都是什么。客人
说，‘这是乌龟王八蛋，吃你个乌龟王八蛋的。’主人说，‘你土了，这不是乌
龟是甲鱼，有一句名言，桂林山水甲天下，甲是什么意思，是最好、第一的意思，
甲鱼就是天下最好、第一的鱼。这不是王八蛋，是鹌鹑蛋，又名蠢蛋，这叫欢迎
蠢蛋。’」慕容晓慧把周哲逗笑了，自己也笑了，笑得是那么的开心、畅快。
慕容晓慧说：「你、我不是蠢蛋，咱们就吃陈老板那个乌龟王八蛋。」说着，
动筷翻腾着清蒸甲鱼，给周哲挟了一大块放在餐盘里。
又说：「那些男人，都抢着吃，什么大补小补的。你不动筷，你吃素啊？」
弄得周哲不好意思了。说：「谢谢，我自己来。」
慕容晓慧说：「周老师，女人讲这种笑话有失自重，我是第一次。我看你只
会讲故事，不会说笑话，气氛太压抑了。你不会认为我轻浮吧？」
周哲说：「怎么能呢，谢谢你的良苦用心。对不起，我不习惯给女同事挟菜，
请自便。我再敬你一口酒，说好都是一小口，女人还是少喝酒为好。」
慕容晓慧端起酒杯，两只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周哲，是渴望，还是渴求，自
己也说不清楚。她说：「敬酒总得有个说法吧？」
周哲说：「为了你的笑话，为了你的用心，可以吧？」
慕容晓慧说：「女人满足于知心，也谢谢你说实话。」
这一次，两个人都喝一小口，很小很小的一口，对视着……
慕容晓慧说：「周老师，工厂给我基本工资，给我报销差旅费，还款１０%
提成，叫奖金。为了生计，我得想办法要回钱，请你理解。从你们公司出来，我
就下决心，非从陈老板那儿抠回钱不可。陈老板顺利开口，我就知道还有麻烦事。
他提出这条件不是一次了，我知道他的心思。上一次，我找一个人陪我来，硬被
他灌醉了。他是什么人？社会渣滓、流氓，借改革开放机会鸡犬升天。」
周哲说：「我陪你来，我也不是酒仙、酒鬼啊？」
慕容晓慧说：「我敢肯定，只要你来了，往这一坐，他就犯憷。一是他不敢
灌你酒，我有言在先，他敢跟政府官员玩那套驴马烂子酒嗑，不敢跟你整；二是
他的非分之想就蔫退了。」
周哲说：「我没有发现，自己有这个能量和作用。」
慕容晓慧说：「社会上，凶神恶煞的人不可怕，慈眉善目的人不好斗，鬼模
蛤眼的人最愚蠢，你不是这三种人。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我只是感觉、认知，
反正不是猜想。」
周哲说：「如果我不来呢？」
慕容晓慧说：「你不会不来，你一定会来。」
周哲说：「为什么？」
慕容晓慧说：「一是，你不想让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吃亏；二是，你有燃眉
之急。你心里清楚，我是为你赴宴斗鸠山的，明天你无法面对我。」
周哲说：「如果我真的不来呢？」
慕容晓慧说：「你这种假设不存在。如果存在，我不会难为你的，我认定这
个社会确实是溃烂了，已经无药可救了。」
周哲说：「慕容，你很聪明，也很自信，判断没有失误。我谢谢你的信任和
同情。」
慕容晓慧说：「周老师，谢就不用了。人逢知己千杯少，我说，知己相逢无
需酒。咱们吃菜吧，剩下也浪费了。毛主席他老人家说，贪污和浪费是极大的犯
罪。咱们不能犯罪啊。」
周哲说：「对，对。我竟听你说话了，也不好意思自己闷头吃，实际是在犯
罪啊。」
周哲说着，把钻沙桂鱼菜盘转到慕容晓慧的面前，说：「不敬酒了，就敬桂
鱼，愿你桂香有余（鱼）。」
慕容晓慧挟了一块桂鱼放在嘴里，品品味道，说：「谢谢，这桂鱼和鲶鱼、
胖头鱼的味儿就是不一样，周老师，你也尝尝。」说着又把这盘钻沙桂鱼转到周
哲面前。
慕容晓慧说：「周老师，你说陈老板多坏多蠢？」
周哲说：「怎么了？」
慕容晓慧说：「晚上接我来这儿，知道陪我的朋友改变不了，在车上非要跟
我打赌，存心整事给我难堪，用激将法算计我。周老师，你猜我当时怎么想的？」
周哲说：「我猜不到，我知道狐狸斗不过猎手。」
慕容晓慧说：「我就想，苍天佑我小女子，在劫难逃是命运。你不来，羊入
虎口，自己教训自己。你要来，我让他哑巴吃黄连，回去喝闷酒，或是在家看电
视百爪挠心。周老师，你说这种魔鬼、小人，恨死人了。」
周哲说：「别说你为我解困在先，抛开此事，除非我不知道，否则，我不会
让狼把羊叼走的。」
慕容晓慧听周哲脱口而出的心底话，就像找到保护神和可以依偎的宽厚臂膀
一样的宽慰、兴奋，不过，真情还得压在心底，隐藏着。她说：「周老师，你看
陈老板见到你的那儿个样子，什么没敢问，他送你名片，实际是要你名片，然后
乖乖地走了。自己黄粱美梦没做成，反倒给别人安排了鹊桥相会，这就是你为我
解围。周老师，为你来解围我，谢谢你，这是真心话。我敬你一杯酒，我喝一满
杯白酒，你喝半罐啤酒，庆幸一下，叫作有圆满、有缺憾。」
慕容晓慧把自己的酒杯倒满，几乎要溢出来了，又给周哲拿过一罐啤酒打开，
说：「剩那点儿不要了，反正你也喝不了多少，喝新开的，这叫辞旧迎新、心
（新）想事成。」
周哲说：「这罐啤酒我一次全喝了，别有圆满、有缺憾的，让你有圆满、无
缺憾。」
慕容晓慧说：「周老师，我那是酒话，别当真，你喝一半，在我心里就没有
缺憾了。」
这一杯酒喝得很开心。慕容晓慧站起身来，恭敬地冲着周哲先一饮而尽。周
哲也礼貌地站起来，冲着慕容晓慧一次喝光了这罐啤酒，不过，这一次是分三口
喝下的。两个人互相看着空酒杯和空酒罐，互相体会美酒佳肴的回味……
周哲说：「这儿不是三套餐具嘛，如果他不走，我也不知道你们打赌，咱们
说不定一起吃喝的很高兴呢。」
慕容晓慧说：「周老师，你错了。如果他不跟我打赌，今天晚上这顿饭，会
吃得很融洽。他打赌了，是他用心歹毒。他是明智、知趣的人，不敢坐在这里，
顶多坐一会儿寒暄几句，这瓶五粮液，我们俩喝不到一半他也得走。」
周哲说：「为什么？」
慕容晓慧说：「他心里清楚，为了自尊，我这钱宁可不要了，也会让他在你
面前下不来台！这些老板，人前是人，人后是鬼。」
周哲说：「慕容，我对你得刮目相看。」
慕容晓慧说：「周老师，怎么看我，是你的事。不过，你不用防着我，我心
里清楚，我顶多是聊斋里的一只好狐狸，你是拿着高科技全自动步枪的猎手。」
直到１０点半了，周哲才把慕容晓慧送回住所。
（十）
第二年的二月末，一天上午，周哲接到慕容晓慧的电话，她说：「她已经跟
厂子领导汇报了通力公司资不抵债、濒临破产的情况，只有点儿积压物品，如果
动手晚了，什么都没了。你用破烂货抵点儿债完事，我不愿意去你那讨债，弄得
你、我两难。我们老板让我和张经理一起过去，周经理，你看行不行？」
周哲说：「可以，你们什么时间过来？」
慕容晓慧说：「明天上午１０点钟到你们公司。」
第二天上午，１０点钟多一点儿，慕容晓慧和张经理来了。
慕容晓慧上身穿一件玫瑰红颜色的羽绒服，下身穿一条深蓝色毛料长裤，一
双黑皮鞋一尘不染，一条乳白色羊绒长围巾随意地披着，端庄、恬静。
张经理是中年女性，穿着很随便，好像从工人中提拔上来的干部，淳朴、憨
实。慕容晓慧向周哲介绍说：「这是我的主管，张经理，受我们老板委托，全权
处理你们公司欠我们厂子债务。」又向张经理介绍说：「这位是通力公司周经理，
教授。」
周哲和张经理寒暄几句后，就进入正题。张经理开门见山地说：「周经理，
你们企业的情况我们领导都知道了，也不为难你了，抵给我们点儿能用或能卖的
东西吧。」
周哲说：「我们这儿，只有过期的高科技产品防腐剂。」
张经理说：「过期防腐剂还能用吗？」
周哲说：「可以用，发现变质的就不能用了。」
张经理说：「货物在哪呢？」周哲说「就在楼下大库房里，我叫人领你们看
看，你们不要，我就给别人。」
周哲叫来李光宗，向张经理介绍说：「这是公司的书记，有什么问题，直接
问他。」
李光宗、张经理和慕容晓慧，到楼下库房看完防腐剂，一会儿就上来了。
张经理说：「周经理，给我们多少？」
周哲说：「结清欠债，那堆防腐剂随便拉走。」
张经理说：「可以，明天上午，我们来拉货。」
周哲说：「光宗，公司和张经理签一个协议，明天你让她们把防腐剂拉走。
一会儿，你陪二位客人吃饭吧。」
张经理说：「我个人有点儿急事要办，下午还得返回去。晓慧留下，你们吃
吧。」说完，急冲冲地走了。
李光宗说：「我岳母让我中午去她家，经理，你没应酬，你陪客人吧。」说
着，也走了。
慕容晓慧说：「我也应该找个理由走了吧，是不是你很为难啊？」
一句话，把周哲将住了。周哲说：「好，慕容，我请你吃饭。」
（十一）
校园餐厅小包间，很简洁，有１０平方米大小，就一张方桌，四把折叠椅，
门口处放一个酒柜，里面的白酒、啤酒都是中低档次的，上面一个茶盘，里边放
着一个暖水瓶和四只玻璃杯子。
周哲说：「慕容，你看行不？不行，咱就换一个地方。」
慕容晓慧说：「周老师，这是我和你最后的午餐。环境和饭菜不重要，我只
是想和你说会儿话，就这点儿奢望。」
周哲要了一碗炖牛肉西红柿，给慕容晓慧要了一个鱼香肉丝，一个花椒鸡丁，
他知道她喜欢吃这两个菜。两个人喝的是瓶装地产啤酒。
周哲说：「慕容，你怎么想起以物抵债的主意，你是知道那些防腐剂是过期
的、不值钱的。」
慕容晓慧说：「坦白地说吧，我不想再见到你。所以，我把跟你见面的理由
和机会毁灭了。」
这话是那么的轻盈，又是如此的凝重。周哲不解地说：「我们公司除了欠钱，
别的没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啊？」
慕容晓慧看着周哲，心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说：「欠钱，那是公对公
的事情。是我个人的问题，不关你的事儿。」
周哲说：「啊，与我无关就好。你想对我说什么，没有关系，随便说吧。」
慕容晓慧说：「我把你当老师、当大哥可以吗？」
周哲不由自主地看着慕容晓慧，有一种心灵感应，生怕慕容晓慧被伤害或是
出什么事。说：「可以，可以。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慕容晓慧说：「我就想把我的事情，和一个可以信赖的人说。我就姐俩，我
姐姐叫慕容知慧，除了我姐姐，我就想跟你说。」
周哲说：「为什么不跟你爱人说呢？」
慕容晓慧说：「离婚３年了，现在，是相识的陌生人。」
周哲真知道应该怎么劝说、怎么安慰，说：「人生苦短，为什么要离婚啊？」
慕容晓慧说：「我现在也弄不明白，我们离婚，究竟是我的错，还是他的错。」
周哲说：「这说明，你对你爱人还是有感情的。相互包容一点儿、谦让一点
儿，不就没事了嘛。」
慕容晓慧没有激动，十分平静地说：「怎么包容啊，他有情妇，还是公开的。
应了社会上那句话：男人没钱无人爱，男人有钱就变坏。」
周哲一时也想不来恰当的话安慰慕容晓慧，顺嘴就说：「你的自身条件和气
质都挺好的。」
周哲看出，慕容晓慧心情很复杂，也很难受，摊上这样的丈夫，左右为难。
该怎么办好？局外人怎么说啊。
慕容晓慧说：「我前夫大我５岁，是个小老板，事业做得也不小。当初追我，
追得昏天暗地、死去活来的，弄得我躲没处躲、藏没处藏。他这个人其貌不扬，
胆大敢干，有点儿背景，靠走私发的财，后来就走正道经商。我不喜欢张扬的人，
我喜欢安稳的人。我希望有钱，我把钱不是看得太重。最后我屈服了，恋爱半年
多就结婚了。」
周哲说：「商人稳重在心、张扬在外，只是性格，不是缺点。」
慕容晓慧说：「周老师，他追我时，不知道从哪弄来的那些词，竟好听的，
也是我愿意听的，比大作家还会说，他说我是他眼里的西施，天上弯弯的月亮，
地上清澈的溪水。我也就信以为真了。」
周哲说：「请不要介意，你确实很端庄、漂亮。」
慕容晓慧说：「我们同事都说我，不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是插在钱眼里。」
周哲说：「你们婚变的起因，是你，还是他？」
慕容晓慧说：「是他呗。他喜欢女人浓妆艳抹，我喜欢轻妆淡抹，他喜欢我
跟客户又唱又跳。我认为，对我不是尊重，对他，是让别人瞧不起。就这样，女
秘书取代了我，后来，发展到另买一处房子同居。我改变不了自己，也改变不了
他，我提出的离婚。持续半年多，分道扬镳了。原来居住的房子归我，孩子归他，
是他唯一的离婚条件，还要把一个小公司给我，我没要。他给了我一些钱，我收
下了。」
周哲说：「你前夫对孩子怎么样？」
慕容晓慧说：「他和女秘书结婚了，对孩子不错，尤其孩子她爸。」
周哲说：「恩恩怨怨过去算了，你应该开始自己的生活。」
慕容晓慧说：「我这年龄，又结过婚，看上我的人不多了。更多的是，我没
有看上人家。我宁愿终生不再嫁，也不找牛粪和钱眼。」
周哲说：「月有圆缺，月亮上都有阴影，人的缺点也在所难免，只要不是致
命硬伤，应该取长补短、相辅相成。」
慕容晓慧说：「周老师，不只一个人要保养我，还有政府官员，让我哭笑不
得，我不知道，我怎么沦落到这步天地。」
周哲同情慕容晓慧的不幸，不希望她毁坏了自己，他希望她幸福，真心的。
周哲说：「这一步不能走，破坏别人家庭，坑害自己，结局不会好的。」
慕容晓慧说：「周老师，你别介意，我很喜欢你这种人，如果遇到你这种人，
年龄大、没有钱，我也嫁。我知道，这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所以，我想出自绝后
路的主意。」
周哲听出慕容晓慧的弦外之音，也有所感觉，但是，没敢往深处再想。说：
「慕容，谢谢你的信任。你会有好的缘份和结局的，否则，老天爷就太残忍了。」
慕容晓慧用纯洁的深情的目光看着周哲，期待着他，对她也能说点儿真心话。
她说：「周老师，我的事情告诉你了，你不想告诉我点儿什么吗？」
周哲说：「慕容，我承认，我对你认象很好，仅此而已。不属于我的，我不
能奢望。那样，自己苦恼、烦心，甚至不能自拔。理性很重要，尤其对于男人。」
慕容晓慧露出微笑，看得出来，是来自心里的，她点点头，说：「我听明白
了，我确实没有看错你。」
周哲说：「我是小县城里长大的孩子，在农村呆了很多年，吃的苦、受的罪，
是至今还没有一本小说和电视剧所描述过的。我不愿意回忆过去，甜蜜的少，痛
楚的多。我上大学时，穿的棉袄，里子都是带补丁的，吃不起好一点儿饭菜。义
务献血后，学校给了一斤白糖，每天可以到食堂特别窗口打上一次好饭菜，心里
就乐坏了。好景不长，只有１０天。我比不了你们大城市里长大的孩子，很土、
很酸。我父亲虽然曾经当过副县长，５９年被打成右派去农场改造，文化革命变
成走资派，被红卫兵批斗、游街。历史的伤痕使我变得谨小慎微。大学，本来是
一块净土，现在垃圾和蛀虫也很多，包括少数处级以上干部和教授。因为我秉直，
仕途之路走得也比较艰辛。大学毕业时，是一个老师帮助我留校的，这个老师，
后来成了我的岳父。我妻子在学校教书，我也向学校领导提出回教研室继续教书，
书记、校长还没有同意。我呀，就这么简单。你不来，我自然见不到你了，不过，
我会记住你的。」
慕容晓慧久久地，久久地看着周哲，说：「周老师，我满足了，也满意了。」
（十二）
周哲和慕容晓慧从校园餐厅出来，周哲沿着校园中央大道一直送她到学校正
门口，看着出出进进的老师、学生，看着一辆又一辆出租车停下来、又开走……
周哲和慕容晓慧没有再见面，只是慕容晓慧给周哲通过三次电话，说她自己
开了一家小公司，有几个员工；一再说，如果周哲愿意去她那儿里，老板就让周
哲当，她什么也不管；她告诉周哲，如果遇不到周哲这样的男人，她宁愿孤独地
死去……
周哲不敢与慕容晓慧联系，他真的怕她一条道走到黑。
（节选自己写的长篇小说《不是故事的故事》，不曾发表。）
[[i] 本帖最后由 guiguziabc 于 2011-10-1 03:12 编辑 [/i]]
sociology 2011-10-1 03:29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的看来不止我一个。
有点困了，明日继续拜读大作。
先送上一个红心感谢，读完后再给一个完整的回复作为读后感。
祝国庆节愉快，晚安！
無憂子 2011-10-5 03:54
文章有些长了，也有些老调，这是毛病。还是感谢两位的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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